回来的路上,苗褚氏已经打定主意退亲了。经过她的一番实地摸探,她确定三花得的不治之症。否则一个正常健康的农家女孩子,哪能因为腿疼不下床一个多月了,而且还丝毫没有康复的迹象。把退亲的想法说给永昶听,永昶沉思了好久,最后才问了句这个时候合适么。对于永昶的心思,苗褚氏心知肚明,毕竟不久前自家可是大肆宣扬了一番,光是传启的席地就摆了足足四桌。合适。她对永昶说,也是对自己说。
三大脚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苗家退婚的现实,并亲自跑了一趟金庄。苗褚氏也知道那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就在三大脚苦着脸听她诉说三妮的腿病时,她把早已准备好的五个铜板掖进了三大脚的怀里,并面色忧戚地说出了自家的担忧和对女方的同情。
我也没法,三嫂子,你多费费心,孩子哪里都好,就是病了,你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永昶娶家来一个病人吧?这还是好的,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不是鸡飞蛋打了?趁着还没成亲,退了这门亲事吧,传启的东西也不要了,不然太薄气人了。
苗家退亲三天后,传来女方病逝的消息。苗褚氏长出了一口气后,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为永昶,为自家,也为那个短命的女子。若是没病,腊月里,俊美的三花将会嫁给永昶,成为她的儿媳妇,将会喊她娘,和她一锅抹勺子,一起过日子,甚至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或者一个孙女。而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当初传启时的喜悦也成了一个只能回忆的可笑片段,没了实质的意义。
苗家的退婚出乎所有人预料,待知晓永昶未过门的媳妇病逝后,诸多人表示惋惜的同时又替苗家庆幸,娶到家里死和未成亲就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甚至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运势,不管怎么说,苗家的永昶还是个童蛋子,这是毋庸置疑的,和死了媳妇的鳏夫不可相提并论。
知晓三花去世的第二日,苗褚氏又迫不及待地传递了要给永昶说亲的消息。当然,最佳的人选非憨柱的女人莫属。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也不能听了蝲蛄叫就不种庄稼了,女人就像一身衣服,扒了旧的换新的,何况死去的三花怎么说都不能算是苗家脱下来的旧衣服。憨柱女人的话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又处处说到苗褚氏的心坎里。
眼看着要入秋了,今年已经揉去大半了,赶年永昶就十九了。
苗褚氏的感叹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鞭策,突然间她又想起韩庄街的张家。一起这个念头,她又自我否定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初是自家回掉的这门亲事,不管怎么说,这个口是万万不能再张了,这事不光事关苗家的脸面,连带着褚家和三黑子的脸面呢。
就在苗褚氏为永昶的亲事上火的时候,郭修谋登门了。郭修谋的消息不啻于意外之喜,他桃村的妻外甥女年方十六,正托他给说门亲事,他思来想去苗家的永昶最合适,就过来问问,能不能说合说合。苗褚氏喜出望外,此时的她哪还有心思多想别的,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
媒人依然是三大脚。
对于找上门来的好事,三大脚乐得合不上嘴。永昶的亲事虽然以女方的病逝中途告吹,但一点都没影响她的收入,甚至比寻常人家给付的还多了不少。亲事黄了,她的功劳可是摆在那里,任谁都说不出二字,女方未嫁而亡,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反倒是那女的命薄福薄,压不住弄多福气。如今,郭修谋提议让她继续当这个媒人,这现成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三大脚再看郭修谋的眼神多了一份亲近和恭维。
三花的死对苗褚氏来说就是吃了一次暗亏。困了来个枕头,喝了来碗凉水,郭修谋把他年方十六的妻外甥女夸得跟天仙一样,苗褚氏还是由不得的多了份小心。没等三大脚去女方家,憨柱的女人已经把打听的结果告知了苗褚氏。
郭修谋太能侃了,他那外甥女哪是什么天仙,又黑又瘦,除了占个身高,别的真没嘛了。憨柱的女人忍不住撇嘴,照我说,甭说几分人才了,顶多六分了不得了。
你打听的确定没错,不会问错人了吧?苗褚氏有些吃惊,这和她的想象差了一大骨节,内心里她希望憨柱的女人打听错了人家。
我亲眼看见的,她去挑水,我还跟了她一路,保证没错。憨柱的女人信誓旦旦,又说,新媒人的话,少你三年吃的,他郭修谋幸亏没去说媒,不然的话坑死人不抵命。
苗褚氏哈哈笑了,没想到憨柱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显然,郭修谋在她心里的印象不咋样。否则,就凭大满娶亲那天的表现,郭修谋也不应该让憨柱的女人看轻。
你知道吧,年前冬里,二贵几个人路倒那事,我听说是郭修谋撺掇的,不然就凭二贵福喜驴剩那个脑壳,揍死他们也想不出呀,那次是不是诳你一块大洋?好多人说除了郭修谋苗家庄没人能干出这个事。
苗褚氏深信不疑憨柱女人的说法,但还是笑了笑,说那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了,不提也罢,嫂子你给我参谋参谋,这门亲是该结还是不该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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