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亚青暗暗叫苦,到嘴边的话也不好吐出了。三黑子哪里知道永昶已经说下一个,眼看着就要传启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三黑子坐蜡,就找了个借口,和永昶回了敏河。路上褚亚青调侃永昶,恁娘真是这山巴着那山高,这下子坐蜡了吧,我看她怎么办。永昶不好接话,只闷闷地低着头。在他看来,都无所谓,哪家都不是自己的心中所想。
综合各方面的条件,苗褚氏倾向于韩庄的张家,可是碍于已经答应了金庄的金家,苗褚氏颇为犯难。踌躇了半日,苗褚氏也拿不定主意到底选择哪家。最后,她只好把求救的眼光瞄向儿子永昶,期冀他给个准星。永昶也不知道哪家好,哪家不好,说穿了都差不多少,要是见了人他还可以是凭着自己的看法说出优劣,如今都没看到人,单凭媒人所说,全无分别。但是打心眼里,他还是倾向于最初的金家,毕竟有个先后不是,有时候,规矩还是要讲的。
儿子没有明确的表态,苗褚氏也拿不定主意选择哪家。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苗褚氏突然想起一个法子,找金半仙给观观香。此事当然不宜告诉儿子,若是听闻他的媳妇是观香所定,定会心里起疙瘩,何况儿子一直不怎么相信世间所谓的算卦。他曾不屑地说过,若是世间的事单凭算卦的几句话就有了定数,那人生活得还有什么意思。这句话暗合了男人的观点,男人也经常说,生命无常,好孬皆有天定,若是算卦的都算得准,他就不算卦了,直接算算哪里有人丢的钱,捡过来就发财了多好。男人的话令她目瞪口呆又无从反驳,想想是那回事,想想又不是那回事。
信主的苗褚氏自然不相信那一套观香的把式,但为了儿子的将来,她不得不亲自上了奶奶洞。对于这个远近闻名的大小姐,金半仙表现得恭敬有加。溽热的暑气把他从狭窄的小庙赶到了宽敞的奶奶洞里,大小姐的出现令他眼前一亮。除却初一那日的欢闹,平常的日子里,奶奶庙的冷清就像一个迟暮的妇人一样,乏人问津,更别说香火钱了,毕竟有事的人家还是少数。
苗褚氏把来意简单说了,然后掏出五个铜板放到香案上,算是观香的香火钱。金半仙素来闻知大小姐的大方,不曾想大小姐出手就是五个铜板,这可是寻常观香的报酬的五倍。他虔诚地点燃一把香,又恭恭敬敬地磕过一个头,这才闭着眼默默念叨一些外人听不懂的咒语。
苗褚氏坐在唯一的蒲团上,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在她心里,她更倾向于儿子选择韩庄街的张家,甭管怎么说,那是儿子大舅介绍的,这层关系远比同村的三大脚要牢靠和可信。
半炷香燃毕,灰白的香灰呈莲花状散落。一阵阵袅袅的香气弥漫在四周,和周围的干热相比,奶奶洞就是另一种福地洞天。苗褚氏一脸的恬静淡然,无论观香结果选择哪一家,她都坦然接受,因为那毕竟是上天的旨意。金家也好,张家也罢,都将是她苗褚氏的儿媳,都将成为苗家的一员,并将为苗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她没有理由不厚待她或者她。当然,她更有信心当好一个婆婆。
千年的古路流成河,当年的媳妇熬成婆。当闺女时,苗褚氏就见到刚进门的三嫂是怎么低眉顺眼当好新媳妇的。每日早上,新媳妇要早起,给公婆倒尿壶,晚上还要请安之后才能回自己的屋。出嫁前,母亲也是不停交代,到了婆家怎么做一个好儿媳。比较幸运的是,把她当闺女待的公公婆婆从未像一般的公婆那样严苛和颟顸,反倒体贴地待她如亲生。她知道,这是她的幸运,更是公婆的善良。
从奶奶洞下来,苗褚氏倍感凉爽,金半仙的观香果然名不虚传,答案更是简洁明了。虽然八字不克,但张家女子属水,永昶属火,俗语说水火不容,婚姻不顺。苗褚氏犯愁的是该怎么跟大哥回话,毕竟那边是大哥的老交。
褚亚青表现得轻描淡写,他说那有什么,没看上就说没看上,我去给三黑子说,多年的交情能因为这一件小事化了?不可能。话是这样说,但怎么给三黑子解释,褚亚青颇费了一番脑筋,有时候找个好听的借口还真的不容易。
听了褚亚青的解释,三黑子哈哈一笑,很大度地说,没事,没事,因缘一线牵,既然男方是这个心思,直说比藏着掖着强,我去给女方说,强扭的瓜不甜,让他们再找。三黑子临出门前又念叨,原以为能吃上一顿大席呢,屁了,看来媒人还真不是好当的。褚亚青苦笑着看着三黑子,心里愈加觉得对不住他了。
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过生辰八字,五行不克,苗家的永昶亲事算是定了。传启之前,苗褚氏谋划了一番,决定大大操办一场,也算冲一冲近年来的诸多晦气。掰着指头算算,也是十八年来唯一的一件喜事,焉有不大办之理。说大办,其实也只是办了四桌酒席。在苗家庄,传启有如此规模的酒席永昶是第一个,毕竟这是光出不进的赔本买卖,一般人家实在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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