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启那天晚上,看到郭五,三木匠的小闺女愣了一会,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在哪见过,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去过她家,自己还给他端过水喝。
三木匠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郭五,随即明白了这个家伙当初的心思,心里不由暗叫一声好。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精于算计的三木匠一下子就相中了郭五。在三木匠看来,单凭郭五那日的胆量,足以盖过小河村的那帮生瓜蛋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各方面条件都颇为优秀的小闺女不知被多少人看中,更有人脸托脸,人托人的,想跟三木匠做亲家,都被三木匠以一一婉拒,借口女儿还小。其实,女儿还小都是借口,不客气地说,小河村的小伙子三木匠一个都没看上,一个个愚钝的很不说,还胆小怕事。俗语说,没事要胆小,有事要胆大,把闺女交给胆小的人,三木匠实在不放心。经多见广的三木匠暗地里给定了一个标准,那就是男人就得像个男人。至于怎么像个男人,全凭三木匠一句话,他觉得这人是个男人,他就是个男人,他觉得不是,那人就成不了他的女婿,就这么简单。
郭五确实像个男人,里外一新的郭五在媒人凤池的陪同下,大大方方拜见了未来的老丈人和老丈母。三木匠看着眼前四棱碑一样魁梧的郭五满心欢喜,当即认定,三女婿就是他了。人靠衣裳马靠鞍,特意收拾过的郭五说玉树临风都毫不为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亲眼见过郭五,三木匠的小闺女,那个叫春莲的女子,在传启那天就被村里人归于名花有主之列。
郭修谋擦过身子就要睡了,不想门被砰砰砸响了。女人喊着谁呀,去开门,却是凤池捂着头进来了。女人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凤池不答话,直接进屋,坐下后才说,嫂子赶紧给我找块布包包,淌血了。
凤池和苗家庄的老向是一个头磕过的兄弟,到了苗家庄过焉有漫门过之理。从郭家出来,凤池就步子踉跄地往老向家奔去。腰里揣着从郭修谋处借来的铜板,凤池霎时有了显摆一下的念头。作为媒人,这碗饭说好吃也好吃,说不好吃也不好吃,一俟传启,这媒就算是做成了。媒是做成了,可不到娶亲那天谁也不敢说十拿八掐,使坏的人多得是,中途退亲的屡见不鲜。是以,这个时候的媒人还是有着无上的脸面。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此刻的凤池不去把兄弟家显摆一下,凤池自己都不会答应。
对于这个吃屎谝渣的仁兄弟,老向要多膈应有多膈应。不忙的时候老向爱琢磨事,琢磨来琢磨去,老向就发觉当初磕头拜把子的凤池是个不靠谱的人。多年前借过五百文钱,见面多次却从没提还过。五百文,钱不多,老向不好意思张口,可从没忘记。老向不提,凤池也不提,好像从来没有过借钱。一来二去的,老向就渐渐看低凤池了,从不蹬凤池的门,来了也是不冷不热,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两年没登门,老向就知道凤池炫耀来了。忍着扑鼻的酒味,老向给凤池倒了杯水,老郭家的酒不孬啊,喝得都不知东西南北了。本来老向想说喝得都不知姓什么了的,想想,觉得有些过,就换了词。凤池一口气喝完,抹抹嘴的手顺势变成挥的姿势,兰陵大曲,好酒。老向奚落道,兰陵大曲就是好酒啦?凤池说反正比地瓜烧好。老向没接着往下说,直接问,又骗人家多少钱?凤池不以为耻,说哪是骗,我那是借好不。是借,是借。老向点头,就是借了不还呢。凤池眼一眯,你不懂。老向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没听说借了不还还有礼的。
有老向这话垫底,凤池知道今天白来了,不过也不孬,喝了一碗水解渴。凤池站起身,话不投机半句多,再说下去只能干生气,他摆摆手,我走了,三哥,有空去我那喝酒,管足,喝够。
老向屁股都没挪窝,一句,慢走,不送,算是打发了凤池。
在老向家没有得到希望中的夸赞,凤池依然哼着小曲出了老向家。
村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苫子上闲聊,基本上一个话题,那就是郭家的小五传启了,媳妇是小河村的。人什么样没见过,听郭五的娘谝过,那是瞎子害眼没治了,人有人个有个,百里挑一。夸赞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忿忿不平者只把忿忿不平放到心里,说让人家有当保长的老爹和几十亩好地呢。
听着别人的闲聊,凤池自得的不得了,那可是他给做的媒,当然功劳也是他的。这不,刚从郭修谋家喝完酒么,兰陵大曲呀,不便宜呢。寻常人家请客基本上都是打上一嘟噜散酒,能买玻璃瓶的兰陵大曲,整个苗家庄也没几家。凤池不知道的是,郭修谋为了买待客的酒也是费了一番思量,有心买地瓜烧,便宜,可是又怕别人笑话,自觉丢不起人,买玻璃瓶的兰陵大曲,好看又好喝,可是贵。执喜好多年,他知道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平素烟酒不沾,可一俟坐席,那是烟也沾了酒也沾了,吧唧的那个紧啊,宁愿喝吐也不愿意放弃占便宜的机会。两桌兰陵大曲,少说也得十瓶,十瓶兰陵大曲能换三十斤地瓜烧。算来算去,郭修谋觉得还是用兰陵大曲比较妥当,再怎么肉疼,面子却丢不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