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五读过几年书,可他不是读书的料,除了调皮捣蛋就是睡觉。一块上学的都高小毕业了,郭五还在初小混日子。郭修谋看儿子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一气之下把儿子从学校揪了回来。郭五不爱上学,干农活却是一棵好苗子,不到一年光景,耕耙摇耧竟然全都会了,且不逊于村里那些老把式。看着郭五强壮的身影,郭修谋悲哀地发现,自己寄予厚望的五个儿子,竟然一个比一个差。
年满十七,郭修谋开始张罗给儿子郭五说媳妇,提来吊去说了几个,郭五都没看上,借口不是长得丑就是个子矮,反正没一个满意的。郭修谋不知道,儿子郭五的心里有一个标杆,那就是根宝的媳妇。根宝的媳妇有多俊,郭五说不出来,反正郭五觉得她是村里最好看的女人。有好几次,郭五去西井挑水,宁愿绕一大骨节路,为的就是能看根宝的俊媳妇一眼。有了根宝的媳妇打底,一般的女人就不入郭五的眼了。为此,村里有人说郭五眼眶高,也有人说郭五挑花眼了,就说胡庄的那个吧,多水灵啊,郭五竟然嫌人家脚大。
一晃又一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年满十八的郭五眼光却有了变化。去过两次济南府,郭五的心中起了波澜,永昶学校不同于乡下女子的女学生吸引了郭五的目光,根宝俊俏媳妇的脸庞慢慢在郭五的眼中淡化,直至变成一个个白衣黑裙的影子。
郭五的心高惹来郭修谋狠狠地一顿训斥,在郭修谋的心中,男孩子眼高不是缺点,但不能高得没谱。庄户人家找媳妇,只要贤惠能干就行,光看脸蛋,脸蛋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酒喝?郭五不敢争辩,只在心里暗暗赌气,说得好听,让我面对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我宁愿打光棍。不过这话郭五可不敢给父母说,发起狠来,老爹的棍子可不是纸糊的。至少在没娶亲单过之前,郭五还没有那份胆量。
三个人挤出泰山奶奶庙,看看天色尚早,郭五提议往上爬,去十八盘看看。这个点不上不下,回去也是闲着,永昶和大满都没意见,脱了外罩拿在手里,跟着人流往十八盘爬去。
十八盘,是山顶的一片平整地。极目西眺,天气好时,能望见微山湖上的白帆点点。十八盘左首一堵石壁,中间窄窄的缝隙两边有意形似锣鼓的凹槽,手敲之有形似锣鼓的声响发出,故名石鼓石锣。
山风吹来,一股透心的凉爽。郭五欢快地像个猴子,张开双臂,对着山下广袤的原野粗粗地喊,喂喂喂。身后的山谷传来回声,喂喂喂。永昶觉得好玩,也学着郭五的样子喊,喂喂喂,山谷依然跟着喂喂喂。大满年长几岁,不屑于孩子般的游戏,就寻了一块石头坐了,无聊地看着山下蚂蚁一样游走的人群。陆续有三三两两的人上来,未作停留,继续顺着小道往上去,大满知道,那里通往山顶的玉皇阁。
泰山奶奶庙里挤满了善男信女,也有不少人更愿意相信金半仙。虽然金半仙和二瘸子共同经管着庙里的香火供奉,但金半仙却在山顶的玉皇阁里给人观香,当然,观香收入也归自己。据说,金半仙观香很灵,连远在湖西的人都慕名而来。金半仙观香灵验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反正名声出去了,想必去玉皇阁的,定是找金半仙观香的居多。
大满调侃郭五,给泰山奶奶磕头,倒不如找金半仙观香,看看什么时候能说妥媳妇。郭五被大满说得动了心,嘴上却逞强,你咋不找金半仙给你观观香,看你媳妇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还是小闺女。大满正有此意,三个人就直往玉皇阁奔去。
玉皇阁建在峭壁上,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直达玉皇阁的大门。郭五走在头前,永昶居中,大满断后。三个人累了一身汗,不敢抬头四望,唯恐跌落悬崖。正走着,突然一声炸响,三个人吓了一大跳。郭五本就是个直筒子,张口就骂,哪个狗日的放的炮,吓我一跳。
扔炮的是东村的二毛,也不是个善茬,捋袖子回骂,你上来,我弄死你个舅子。
郭五叫骂着迎了上去,永昶在后边拉都没拉住。
地方狭窄,双方都忌惮打起来没个准头,说不定就摔下山崖,就相约去山下试试。
永昶见劝不住郭五,就给大满使眼色,也不知大满怎么想的,无动于衷,相反,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永昶不明白,一路上提心吊胆,唯恐出了大事。倒是郭五满不在乎,大大咧咧走在前头,弄不死那狗日的我就不姓郭。
郭五和二毛约架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许多人兴奋地跟在俩人后头,期待着一场久违的热闹。大年初一,吃饱喝足的人们急切需要一场热闹来填补空寂的生活。闲了一冬,骨头架子似乎也生锈了,这突兀地有一场决斗摆在眼前,人人喜形于色,有的人也不去爬山祭拜了,索性掉回头跟着人流往山下去。
走着走着,郭五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感觉。有心不打了,却抹不下这个面子,打架他倒不怕,村里的男孩子哪个没打过几场架,哪个没揍破几回头。他自忖打不过二毛也不会吃亏,顶多半斤八两,打个平手。郭五之所以有些退缩,他担心落下好斗的名声,这于他说媳妇不利。郭五有些后悔自己的逞强,早先该听永昶的劝,不搭理就完了,何况人家没炸着自己,只是碰巧了响在头顶。而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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