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羊毛毯包裹着身体,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一碗热气腾腾、带着浓郁姜辣和不知名草药味的液体被灌入喉咙,灼热的暖流从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强行将几乎冻僵的血液重新唤醒。陈默和李雯蜷缩在“方舟号”甲板一角的避风处,仍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但意识已从濒临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他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木材与桐油的芬芳,这气息远比海水的咸腥和硝烟的刺鼻让人安心。惊魂甫定,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仔细打量这艘拯救了他们性命的奇迹之船。
近距离观察下,“方舟号”的古老与非凡更加令人震撼。船体主要由深色的、泛着油润光泽的硬木构成,木材的接缝处几乎严丝合缝,工艺精湛得不似凡间之物。巨大的主桅杆需要数人合抱,帆布厚实而坚韧,上面绘制的环绕橄榄枝的地球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微光。甲板宽阔而整洁,各种缆绳、滑轮井然有序,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似乎是青铜和黄铜打造的仪器镶嵌在船舷和舵轮旁,闪烁着幽暗的光泽。整艘船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电子设备天线,仿佛是从大航海时代穿越而来的幽灵船,却又散发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沉稳而强大的生命力。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示意两名水手搀扶起陈默和李雯。“跟我来,客人需要更暖和的休息处,以及……干燥的衣服。”他的英语带着一种古老而优雅的腔调。
他们被带往下层船舱。楼梯是旋涡状的,同样是厚重的木材打造,踩上去几乎不发出声音。舱内的光线来自镶嵌在舱壁上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晶体,而非电灯。空气流通,却感觉不到风扇的存在。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静谧、古朴而高效。
老者将他们引入一个不大的舱室,里面有固定的木质床铺、桌子和储物柜,陈设简单却异常坚固。“这里是临时的休息室。里面有准备好的衣物,可能不合身,但足以保暖。换好衣服后,我在船长室等你们。”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扫过两人,“我叫以利亚,是‘方舟号’的指引者。”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两名沉默的水手守在门外。
舱门关上,只剩下陈默和李雯两人。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困惑。
“这艘船……太奇怪了。”李雯低声说,一边拿起床上叠放着的、似乎是亚麻和某种柔软羊毛混纺的衣物。衣服的样式也很奇特,简洁宽松,带着某种民族风格,但穿着意外地舒适保暖。
“不止是船,”陈默快速换下湿透的冰冷衣物,感受着干爽布料带来的慰藉,“以利亚说他们是‘守墓人’的‘最初之影’。这是什么意思?周师傅、阿伦他们,知道这艘船的存在吗?”
“还有那个标志,”李雯指向舱门上一个不起眼的、与主帆图案一致的雕刻,“环绕橄榄枝的地球……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非常古老……”
换好衣服,身体逐渐回暖,但心中的谜团却越滚越大。他们不敢耽搁,在征得门外水手同意后(水手只是沉默地让开道路),被引向了位于船艉楼的船长室。
船长室比休息舱宽敞许多,同样以木材为主结构,但这里摆放着更多令人惊奇的物件:墙壁上挂着绘制在皮革上的、精度高得不可思议的星图与海图;书架上塞满了以各种古老文字书写的皮革封面书籍;一张宽大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复杂的水晶球体仪,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一个巨大的、由多种未知金属齿轮和发条装置驱动的机械钟,它无声地运转着,指示着的时间却并非当下任何一个时区。
以利亚正站在那机械钟前,背对着他们,仿佛在聆听时间的低语。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感觉好些了吗?”他的语气平和,带着长者特有的关怀。
“好多了,谢谢您的救命之恩。”陈默由衷地说道,和李雯一起微微鞠躬。
“是海洋与命运的指引,让我们途经此地。”以利亚示意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在一张高背木椅上,“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在解答之前,我需要确认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所带来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陈默依旧下意识护着的胸前。
陈默犹豫了一下。尽管对方救了他们,提到了“信天翁”和“守墓人”,但经历了接二连三的背叛与追杀,他不敢再轻易托付信任。
以利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孩子,怀疑是生存的智慧。但有些东西,无法伪造。”他伸出手,指向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星图中的一个特定星座,“‘守墓人’的起源,藏于星辰的轨迹。最初的誓言,刻于龙骨之上。”
他说出了一句极其拗口、音节古怪的短语,不像任何已知语言,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灵魂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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