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步确认公寓内部没有即时威胁后,廖奎的注意力转向了更具体的安全细节。这间豪宅是“萧亚轩”的合法居所,但同样可能成为潜在危险的入口。他必须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可控的堡垒。
他首先检查那扇厚重的实木大门。锁具是德国产的机械密码锁,结构复杂,坚固可靠,除了物理钥匙,还需要一组六位数的密码才能开启。他仔细检查了锁眼周围,没有发现撬压或技术开锁的痕迹。随后,他找到了嵌入墙壁的入户电话接线盒,打开面板,确认线路正常,没有被非法搭接的迹象。这些都是基础的,却至关重要的安全环节。
接着,他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连接着一个宽敞的弧形观景阳台,摆放着藤编的户外桌椅和几盆略显干涸的观赏植物。阳台的视野极佳,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维多利亚港,但这也意味着,从远处或其他高楼,同样有可能窥探到室内的部分情况。
廖奎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冬日的山风带着微咸的海港气息扑面而来。他双手扶着冰凉的金属栏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向下、向左右扫视。他评估着阳台与楼下露台、以及与相邻建筑的距离和角度,在心中快速勾勒出可能的攀爬路径和狙击位点。阳台本身是封闭式的,栏杆高度和间隙都符合安全标准,除非使用专业工具,否则难以从外部直接侵入。他稍微放心了些,但警惕并未消除。
回到客厅内,他拉上了那厚重的、衬着遮光布的绒面窗帘。室内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剩下窗帘缝隙透入的一线强光,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锐利的金边。他调整缝隙的宽度,确保既能观察到楼下入口和部分道路的情况,又最大限度地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这种半明半暗的环境,也让他感觉更自在,更像处于一种临战的、可控的状态。
在他进行这些专业性探查的同时,萧亚轩也没有闲着。她需要尽快熟悉这个环境,让自己的一切言行都更自然地融入“萧亚轩”这个角色。她缓步走到那个造型典雅的留声机旁,打开木质盖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黑胶唱片,封套上印着一位金发女歌手的头像,唱片标签是英文的“The Beatles– Please Please Me”。她小心翼翼地将唱片放在转盘上,放下唱针。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后,轻快而富有节奏的吉他前奏流淌出来,充满了整个空间。是那首《I Saw Her Standing There》。这音乐的风格与内地肃穆的革命歌曲或悠扬的民间小调截然不同,充满了活力与叛逆感。她将音量调得很低,让音乐如同背景般若有若无地萦绕,既打破了屋子令人窒息的寂静,又不至于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需要习惯这种声音,就像需要习惯这里的一切。
她的目光随后被沙发旁小几上随意放着的几份报刊吸引。她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份。是英文的《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日期是1967年11月下旬。她快速浏览着头版标题,一些词汇跳入眼帘:“Vietnam”(越南)、“Paris Student Protests”(巴黎学生抗议)、“Apollo Program”(阿波罗计划)……这些报道为她打开了一扇窗,一扇与她所熟悉的、被严格过滤的内地信息完全不同的窗口,呈现出一个纷繁复杂、动荡又充满科技野心的外部世界。这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信息眩晕。
下面还有一本《VOGUE》时尚杂志,封面是妆容精致、穿着夸张几何图案连衣裙的西方模特。她翻开内页,里面充斥着香水、珠宝、高级成衣的彩色广告,模特们神态倨傲,衣着大胆,极力宣扬着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消费主义和物质美学。这与北大荒乃至内地普遍存在的蓝、绿、灰制服,以及“艰苦奋斗”的意识形态,形成了近乎荒诞的对比。她用手指摩挲着光洁的铜版纸页面,触感冰凉,上面的色彩和图像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认知。
这些过期的报刊和杂志,时间点恰好都在“萧亚轩”失踪之前,像是被主人随手搁置在此,无声地诉说着这位名媛曾经关注的世界和生活方式。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她需要理解和模仿的对象。
廖奎检查完阳台区域,走回客厅中央,正好看到萧亚轩拿着那本时尚杂志出神。他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走到房间的另一角,继续检查电源插座和可能的隐蔽空间。
留声机里的披头士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阳光被厚重的窗帘切割成狭长的光带,尘埃在光带中无声飞舞。两人在这片奢华而陌生的空间里,各自进行着属于自己的“探查”——一个用专业目光审视物理安全,一个用全部感官努力融入角色背景。寂静中,只有慵懒的英文歌声与窗外遥远的海港噪音,混合成一种奇特的、属于1968年香港半山区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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