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打翻的砚台,浓稠的墨色缓缓浸润着天际,最后一丝霞光恋恋不舍地隐匿在远山之后。陆家老宅静静地伫立在一条梧桐掩映的幽静胡同深处,青砖垒砌的围墙历经风雨,沉淀下温润的光泽,黛瓦铺就的屋顶在渐浓的夜色里勾勒出舒缓的轮廓。庭院里,那棵有些年头的玉兰树正值花期晚末,晚风拂过,宽大的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几片迟开的花瓣悠悠飘落,带着残存的淡雅香气。
老宅内却是另一番温暖光景。客厅里,几盏造型古朴的宫灯早已亮起,洒下暖黄柔和的光晕,将紫檀木家具的纹理照得温润如玉。空气中隐约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夹杂着碗碟轻碰的脆响和隐约的谈笑声,一种属于家的、安稳而热闹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陆时砚率先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些许居家的温和。他侧身,让跟在他身后的苏念进来。
苏念今天特意选了一条藕粉色的及膝连衣裙,外搭米白色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化着淡雅的妆容,显得既温婉又得体。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陆家老宅,但每次踏入这个充满书卷气和厚重家庭氛围的地方,她心里仍不免有些细微的紧张。她下意识地挽紧了陆时砚的胳膊,仿佛从他那里能汲取到安定的力量。
刚换好柔软的室内拖鞋,一道活泼的身影就迎了上来。是陆时砚的堂妹林薇,她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卫衣,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一把拉住苏念的手,将她带到客厅中央的沙发旁。
“念念姐,你们可算来啦!我们都等好一会儿了。”林薇的声音清脆悦耳,像跳跃的音符。她不由分说地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温度恰好的蜂蜜水塞到苏念手里,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快坐下歇歇,路上堵车了吧?”
她挨着苏念坐下,眼神亮晶晶地在苏念和陆时砚之间来回逡巡,那目光里满是“磕到了”的兴奋和善意的调侃,压低了声音对苏念说:“我小叔刚才是不是又一路都在叮嘱你什么‘不用紧张’、‘就当自己家’?他每次带你回来都这样,生怕你不自在。”
苏念被她逗得有些不好意思,捧着温热的蜂蜜水,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羞涩的弧度。
林薇见状,笑得更开心了,转头朝着厨房方向,提高嗓音喊道:“奶奶!奶奶!快别忙活了,您念叨了半天的念念姐来啦!”
厨房里传来锅铲与铁锅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咕嘟咕嘟的炖煮声。紧接着,一阵略显迟缓却稳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奶奶拄着一根光滑的檀木拐杖,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老人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身上系着一条干净的碎花围裙,脸上布满岁月刻下的纹路,却每一道都透着慈祥与温和。
“来了好啊,来了就好。”陆奶奶走到苏念面前,布满皱纹却温暖干燥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苏念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拉着她细细端详,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喜爱,“快让奶奶瞧瞧,哎呦,这小脸,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又瘦了?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可也得顾着身体,不能太劳累。”
她的目光慈爱地在苏念脸上流转片刻,又落到一直安静站在苏念身侧,目光始终跟随的陆时砚身上,忍不住笑着打趣道:“看看,还是我们念念有本事。我们家这个木头疙瘩啊,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眼里除了他的那些书啊纸啊,就没别的事了。让他多回家吃饭跟请祖宗似的难,更别提带什么人回来了。现在倒好,不仅知道常回来看看,还学会疼人、知道殷勤了。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喽!”
老人家语气里的调侃和欣慰毫不掩饰,说得苏念脸颊微微发烫,像是染上了天边的晚霞。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身体不自觉地又往陆时砚身边靠了靠,小声解释道:“奶奶,您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想来看望您和叔叔阿姨的。”
陆时砚感受到她的窘迫,手臂自然地抬起,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他看向奶奶,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但眼神却是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奶奶,您再这么调侃她,下次她可真要不敢登门了。到时候看谁陪您聊天,听您讲那些老故事。”
说着,他顺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饱满的橘子,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橙黄的外皮,撕掉白色的橘络,将一瓣瓣果肉饱满、晶莹剔透的橘子递到苏念手中,声音低沉温和:“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这一幕落在从书房走出来的陆父陆母眼中,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晚饭时间,一家人围坐在那张厚重的红木圆桌旁。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显然是精心准备的。陆奶奶炖的银耳羹清甜软糯,陆母亲手做的清蒸鲈鱼肉质鲜嫩,糖醋排骨色泽红亮诱人,还有几道时令蔬菜,绿意盈盈,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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