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不像往常那般被闹钟急促地唤醒。阳光是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的,先是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投下一道细长的金色光带,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光带渐渐晕开,变得宽阔明亮,最终将整个卧室都浸泡在一种慵懒而温暖的氛围里。
苏念比陆时砚醒得早一些。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近在咫尺的沉静睡颜。平日里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安然闭合,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线放松,少了几分清醒时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她不敢动弹,怕惊扰了他的好梦,只是静静地、贪婪地看着,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软得一塌糊涂。
思绪不由得飘回到前晚。那场在“墨香苑”的学术聚会结束后,两人回到家中,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室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暧昧。她蜷缩在陆时砚温暖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空气中还残留着从他身上带来的、淡淡的雪松与书卷混合的气息。
不知怎么,就聊起了小时候的味道。陆时砚似乎也沉浸在那份难得的松弛里,声音比平时更低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随口提了一句:“说起来,小时候最盼着周末。奶奶总会炖上一锅红烧肉,用那种老式的黑色砂锅,小火慢炖一下午。满屋子都是肉香和酱香,那味道……好像之后再也没吃到过那么香的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遥远的事实。但苏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对童年温暖记忆的眷恋。他没有刻意强调,甚至可能自己都未曾在意,但那句“最香的味道”,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苏念的心田。
此刻,看着他安睡的侧脸,那个念头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她想为他复刻那份“最香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回头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踮着脚尖走出了卧室。
关上卧室门,她立刻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开始搜索“家常红烧肉教程”。网页上瞬间弹出无数个结果,从“最简单零失败版”到“国宴大师秘制版”,琳琅满目。苏念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神情严肃地对比着各个食谱,嘴里念念有词:“要选带皮的五花肉,层次分明……焯水要冷水下锅……炒糖色是关键,火候不能大……”
她看得头晕眼花,感觉比做一份复杂的项目策划案还要困难。最终,她综合了几个点赞最高的“新手友好”版本,将需要的食材和步骤仔仔细细地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
阳光已经完全占据了客厅,时间不早了。苏念深吸一口气,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走进了厨房。
周末的公寓格外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她打开冰箱,从冷藏室里取出前一天晚上偷偷买好的、那块看起来肥瘦相间颇为不错的带皮五花肉。肉块沉甸甸、凉冰冰的触感,让她心里莫名多了几分郑重。
接着,她又翻出姜、葱,找到料酒、生抽、老抽,还有冰糖和几颗八角。每拿出一样,都对照着手机备忘录仔细核对,仿佛在完成一项精密的化学实验。所有材料都被她一一摆在料理台上,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她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那是陆时砚平时用的,深灰色的棉质围裙,对她来说过于宽大了。带子系在腰间,还松松垮垮地剩下一大截,前襟更是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下摆都快拖到地上。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忍不住笑了笑,感觉有点滑稽,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充满期待的兴奋。
真正的挑战从切肉开始。苏念拿起沉甸甸的菜刀,对着案板上那块粉白相间的五花肉,有些无从下手。她回忆着食谱上的提示“切成三厘米左右的方块”,努力比划着,然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刀。
刀刃切入肉里,遇到肥肉和皮时,有一种滞涩的阻力。她不敢用力太猛,怕切到手,又担心切不好,结果切出来的肉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方正正,有的却带着厚厚的肥肉边,还有的被她不小心切成了薄片。看着案板上这些“残次品”,她有些气馁,但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都是要炖烂的,味道好就行。”
下一步是焯水。她按照食谱指示,将切好的肉块放入冷水中,加入几片姜和一瓶盖料酒。打开燃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来,吓了她一小跳。她紧张地盯着锅里的水,没过多久,水面开始泛起细小的泡沫,然后逐渐沸腾,浮沫越来越多,一股生肉的腥气弥漫开来。
“撇去浮沫……”她手忙脚乱地找来勺子,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笨拙地去舀那些褐色的浮沫。水蒸气不断升腾,熏得她脸颊发烫,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一个不小心,舀浮沫时动作太大,滚烫的水花溅了出来,有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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