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园走回停车处的路上,夜色已浓如墨砚,晚风裹挟着秋日将至的凉意,一阵阵拂过寂静的街道。路旁的梧桐叶片已见微黄,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偶尔有几片挣脱枝头,旋转着飘落在地。苏念穿着白日里的单薄衣衫,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陆时砚的眼睛,他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上那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披在苏念肩上。
衣料上还清晰地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以及那股清冽好闻的雪松调香气,如同被阳光晒暖的森林。苏念顺从地裹紧了带着他气息的外套,宽大的外套将她大半个身子都包裹住,暖意瞬间驱散了凉气。她抬起头,望进他那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轻声问:"我们现在回家吗?"
"不急,"陆时砚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他的指尖温热,轻轻捏了捏她微凉的掌心,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早上出门时,特意把那本1987年的校刊放回了书房书架最上层——你之前不是提过,想仔细看看里面除了那张合影,还有没有其他有趣的故事吗?现在回去正好有空,可以安安静静翻一翻。"
苏念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瞬间被点亮的星辰,连脚步都变得轻快雀跃。"好呀!"她语气里充满了期待,"我特别好奇,当年的校刊里,会不会隐藏着陆教授少年时期的墨宝?要是有你写的文章,那可就太珍贵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笼罩的城市街道上,窗外的路灯连成一条条暖黄色的光带,飞速地向后退去,如同流逝的时光。苏念舒适地靠在副驾驶座的软垫上,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在公园里,陆时砚坦诚说起“紧张”时的模样。她忍不住转过头,借着车内仪表盘微弱的光线,打量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轻声问:"你大学时写的文章,会不会也像你第一次带活动那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呀?"
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浮起一抹带着追忆的无奈笑意。"何止是紧张,"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好笑的自嘲,"第一次在校刊上发表那篇关于老槐树的短文时,样刊拿到手,我几乎是立刻躲到了宿舍床上,拉上床帘,借着台灯的光,把那短短几百字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几遍,手心都出汗了,就生怕哪个角落里藏着没校出来的错别字,或者哪个句子写得不够妥帖,惹人笑话。一连好几天,路过报刊栏都忍不住瞟一眼,看有没有人驻足评论。"
苏念想象着那个青涩而认真的少年陆时砚,躲在床帘后小心翼翼摩挲着铅字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原来陆教授也有这样的时候,"她轻笑出声,"我以为你一直都是这样从容不迫呢。"
回到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陆时砚顺手打开客厅那盏造型优雅的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如同蜂蜜般流淌开来,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格外温馨静谧。他先让苏念在沙发上坐下休息,自己则转身走进厨房,从恒温壶里倒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牛奶,递到她手中。"先喝点热的,暖暖身子。"他看着她就着杯沿小口啜饮的样子,眼神温柔,这才转身走向书房。
书房里,顶天立地的书架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陆时砚熟练地搬来那把小小的移动木梯,稳稳地架好,踩上去,伸长手臂,从书架最顶层,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本用透明密封袋仔细保护着的、纸页已然泛黄脆化的1987年校刊。他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回到客厅,他将校刊放在宽大的玻璃茶几上,在苏念身边坐下。密封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小心地将校刊取出,然后缓缓翻开。纸张因为年代久远,带着一种独特的干燥气味,翻动时需要格外留心。"你看,这里面除了陈老师和学生们的合影,其实还有不少学生投稿的短文、诗歌,还有一些校园活动的简讯,"陆时砚修长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里印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这个‘陆时砚’就是我。当时写的是一篇随笔,关于校园里那棵据说比学校历史还长的老槐树的故事。"
苏念立刻好奇地凑近,几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屏息凝神看去。那篇文章的排版很紧凑,字迹比起他如今力透纸背、风骨初成的笔触,确实显得青涩几分,但依旧能看出书写者的认真与工整。她轻声念出其中的片段:"‘春日槐花开时,繁花如雪,密密匝匝。树下那片石阶区域,总早早坐满了晨读或背书的同学。风起时,细小的、带着甜香的乳白色花瓣便簌簌落下,有时调皮地停在摊开的书页间,仿佛给那些墨黑的文字也染上了一层幽微的香气……’" 念完,她忍不住惊叹,"原来你大学时文笔就这么好!细腻又充满感情。我大学时写论文,每次都要你催着、改着,才战战兢兢敢交出去。跟你比起来,我那时候真是太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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