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庙的腐朽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和汗臭,凝固在冰冷的空气中。残破的泥塑神像在漏进的惨淡月光下,投下扭曲怪诞的阴影,空洞的眼窝仿佛正嘲弄着下方这群残兵败将的狼狈。方腊靠坐在一根断裂的廊柱旁,阴影将他大半身形吞没,唯有那只覆盖着青黑鳞甲、五指乌黑尖锐的魔化左臂,暴露在微光之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与不祥。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鳞甲摩擦都发出毒蛇爬行般的“沙沙”轻响,在这死寂的破庙里格外刺耳。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胸膛的起伏微弱而艰难。内视之中,丹田那枚冰蓝光核如同风暴中的孤灯,光芒明灭不定,艰难地对抗着两股力量的撕扯:一边是源自寒潭枪魄的至纯冰寒,试图冻结、平息;另一边是左臂魔纹侵蚀带来的污秽魔气与玄冥操控咒纹核心那持续不断的阴冷冲击。眉心那点微弱的金芒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灵魂深处的刺痛和隐隐的牵引感,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正被远方的某只巨手悄然拨动。净魂珠碎裂带来的最后一丝清明屏障已荡然无存,棋局执者那冰冷贪婪的低语,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幽幽回荡:“力量…就在外面…唾手可得…吞噬…才能活下去…”
破庙中央,篝火余烬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勉强映照着围坐的几十张脸庞。窖村残存的十几口人挤在一起,如同受惊的鹌鹑,目光在摇曳的阴影和方腊那半掩在黑暗中的魔化手臂之间惊恐地逡巡,每一次扫过,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更深的恐惧低语。几个联盟里仅存的汉子,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包扎的布条渗出暗红的血渍,他们紧握着手中豁口的柴刀和削尖的木矛,眼神中除了疲惫,更多的是迷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警惕——警惕着庙外黑暗中随时可能扑出的妖魔,也警惕着阴影里那个越来越不像人的“首领”。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压抑的死寂。鲁智深高大的身影从庙门口巡视归来,镔铁禅杖上残留的暗红血迹在月光下泛着乌光。他身上的僧袍破碎不堪,露出虬结肌肉上纵横交错的旧伤新痕,右臂上那几道被方腊魔气侵蚀的青黑细线虽然被布条紧紧缠裹压制,依旧隐隐作痛。他扫了一眼庙内死气沉沉的景象,浓眉拧成一个疙瘩,大步走到方腊身边,魁梧的身躯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大部分幸存者投向方腊的恐惧视线。
“兄弟,”鲁智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砂砾摩擦般的粗粝感,“外面…暂时没动静。但洒家这心,悬得很。玄冥老狗既然盯上了你,道兵和那些鬼东西,迟早会闻着味儿追过来。这破庙…不是久留之地。”
方腊缓缓睁开眼,眼中冰蓝的光芒虚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疲惫掩盖。他微微点头,嘶哑道:“…知道。可我们…能去哪?”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幸存者,心中一片冰凉。带着这些人,在玄冥和妖魔的双重追杀下逃亡,几乎是死路一条。可抛弃他们?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左臂魔纹传来的一阵剧烈刺痛和随之涌起的嗜血渴望狠狠压下,棋局执者的嗤笑声仿佛在耳边响起,让他猛地攥紧了魔爪,鳞甲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
“灵鹫峰!” 鲁智深斩钉截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那老秃…老禅师,虽然神神叨叨,但见识广,或许有法子能帮你压制这鬼东西!离此地约莫两百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
“两百里…” 方腊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带着他们…如何走得过?”
“那就不能全带着!”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几分油滑的声音突兀地从庙宇角落的阴影里响起。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角落阴影一阵蠕动,一个身影如同没有骨头般“滑”了出来。此人身材瘦小精悍,穿着一身几乎融入夜色的深灰劲装,脸上蒙着半块黑巾,只露出一双细长、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动作轻灵得没有一丝声响,落地无声,正是先前在窖村外围窥探、又在地窖口目睹方腊异变的“飞天狐”。
飞天狐无视众人警惕的目光,细长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先是快速扫过方腊那只魔化的左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和更深的好奇,随即目光落在鲁智深身上,抱了抱拳,语气带着几分市侩的圆滑:“鲁大师,方…方头领,小的‘飞天狐’,在这片地界混口饭吃,消息还算灵通。”他顿了顿,声音压低,“窖村…已经没了。天师府的‘黑煞道兵’和‘噬魂鬼蝠’把那里犁了一遍,鸡犬不留。”
“什么?!” 鲁智深虎目圆睁,一股狂暴的杀气瞬间爆发,震得篝火余烬火星四溅。几个幸存者更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鸣,瘫软在地。
飞天狐缩了缩脖子,似乎被鲁智深的杀气所慑,语速加快:“小的亲眼所见!那帮道兵,根本不是人!比妖魔还狠!现在外面,天师府的悬赏榜文贴得到处都是,方头领的脑袋,值一千斤灵谷,外加天师府外门弟子名额一个!鲁大师您,也值五百斤!还有…”他目光扫过那些幸存者,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现实,“…这些窖村的乡亲,按‘从逆余孽’论处,格杀勿论,提头去衙门也能换几两糙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