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祭狼山】
在月光的照耀下,狼居胥山的脊背宛如一条巨大的黑龙,横卧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散发着青黑的冷光。它仿佛是远古巨兽的骸骨,历经岁月的沧桑,依然让人感受到它曾经的威严和力量。
在山坳的深处,有一座高达十丈的松木塔,这座松木塔由无数根粗壮的松树堆积而成,宛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在松木塔的顶端,捆绑着九头被剥皮掏腹的公牛,它们的身体已经僵硬,鲜血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在寒冷的夜风中凝结成紫黑色的血块。这些血块顺着松木的纹理流淌,将底层的松脂浸染成一片紫黑色,仿佛是大地的伤口在流淌着粘稠的血液。
跳跃的火光在松木塔周围摇曳,将这片黑暗的山坳照得通亮。火光映照在公牛的尸体上,使得它们的皮毛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是被诅咒的生灵,永远无法安息。
数百匈奴萨满赤膊踏着深及脚踝的积雪狂舞,腰间悬挂的铜铃与骨笛嘶鸣刺耳,羊皮鼓的闷响如同巨兽的心跳,夯击着冻土,震得峭壁上的积雪簌簌崩落,扬起漫天雪雾。
跳动的篝火将萨满脸上的赭石图腾映得如同流淌的鲜血,他们高举镶着狰狞狼头的白骨杖,嘶吼的祭词卷着火星冲上墨染的夜空:“撑犁孤涂单于!赐我秦人血!裂其骨!焚其魂!”
王翦的玄甲锐士像一群沉默的鬼影,紧贴着山脊背阴面的深雪匍匐。铁甲覆霜,寒气如针砭入骨髓,但五百双眼睛在面甲下凝如铁铸,无人动弹分毫。
王贲的指尖深深抠进冻土,目光死死钉在祭坛中央——那里,几个身着狐裘的匈奴贵种正将大捆用麻绳捆扎的简册投入翻腾的烈焰。竹简遇火爆裂的噼啪声,在震耳欲聋的鼓铃喧嚣中微弱却无比刺耳,飞溅的火星里,焦黑的篆字残片如同垂死的蝴蝶,在热浪中一闪而灭。
“是秦简!”蒙恬的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喉结因惊怒而剧烈滚动。那些简册的形制、捆扎的绳结方式,分明出自咸阳少府监文书库!那是帝国中枢的血液!
王翦的瞳孔骤然缩如针尖。篝火映在他苍老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沟壑。他缓缓抬起右手,冻得青紫的手指在空中屈伸三次——全军突击的无声铁令!下一瞬,死寂的山脊轰然炸裂!弩机震弦的闷响连成一片死亡风暴,淬毒的箭矢如毒蜂群般撕裂寒风,扑向狂舞的萨满。惨叫声尚未冲喉而出,玄甲铁骑已如黑色雪崩从三面斜坡倾泻而下,马蹄踏碎冻雪与枯骨,马槊的寒光撕裂了跳动的火光与弥漫的血腥!
祭坛瞬间化作修罗屠场。骨杖与铜铃抛飞,萨满们在沉重的铁蹄下翻滚如待宰羔羊。贵种们惊惶拔刀,刀刃寒芒未及闪耀,已被蒙恬亲率的锐士截住。刀光泼溅,一名贵种的头颅带着惊愕的表情飞起,颈腔热血如泉喷涌,溅上熊熊燃烧的简册,发出“嗤嗤”的怪响,腾起刺鼻的白烟。
王翦策马直冲那吞噬帝国典籍的烈焰核心,战马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挟着千钧之力重重踏下!“轰!”火星如金雨炸开,燃烧的松木巨塔轰然坍塌,那捆即将彻底焚毁的竹简滚落火堆边缘,冒着刺鼻的青烟,焦黑的边缘卷曲如垂死之爪。
【二: 残简惊雷】
原本庄严肃穆的祭坛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血肉泥潭,令人触目惊心。浓烈的血腥气息与皮肉被烧焦的恶臭以及松脂燃烧时所散发出来的辛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难闻的死亡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王翦翻身下马,他的铁靴重重地踩在一截还冒着青烟的断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毫不在意地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滚落一旁的简册。
这些简册的边缘原本系着的麻绳早已被烧成了黑色的炭,一碰就碎成了粉末。而简册本身也因为被火烤过,变得焦黑粘连成一块,仿佛是被烈火熔铸而成的一般。王翦伸出手去触摸这些简册,只觉得触手滚烫,稍稍用力,这些简册便簌簌地掉下许多碎渣,露出了里面尚未完全被焚毁的简面。
火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几条焦黄的残文在简面上若隐若现,仿佛是在垂死挣扎着想要显露自己的真实面目:
……故曰:明主者,使天下不得不为己视,使天下不得不为己听……术以知奸……
字迹瘦硬如铁,棱角分明,是标准的秦隶!王翦布满老茧的指尖抚过“术以知奸”四字,墨迹深入竹肌,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这是韩非《八奸》篇!专论人主洞察奸佞、驾驭臣下的帝王心术!
“将军!”蒙恬拎来一铜盔新雪,雪块在灼热的简册旁迅速融化,雪水漫过焦黑。王翦小心翼翼掰下一片边缘尚存清晰字迹的残简,浸入冰冷的雪水中。焦黑的炭迹随水晕开,竹简黄底上,铁画银钩的秦隶愈发清晰可辨:“……官职可以重求,爵禄可以货得者……可亡也!”正是《八奸》中论臣下以财货贿赂乱国、动摇国本的警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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