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丹江雾锁,武关道上运粮车】
武关的晨雾比咸阳浓三分,丹江水带着秦岭的寒气撞在关楼基石上,溅起的水雾沾湿了守军的甲胄。王翦立在少习山巅的了望台,青布袍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目光掠过山下蜿蜒的车队 —— 两千辆运粮车如黑色长蛇,正沿着丹江谷地缓缓爬行,车辙在泥泞中压出深沟,混着马蹄印蜿蜒向东。
“将军,蓝田大营的粮草昨夜已入武关仓,这是最后一批郡转运粮。” 王贲踏着湿滑的石阶上来,甲胄上凝着白霜,手里捧着的竹简还带着潮气,“监粮御史赵成已在仓外候着,说要按秦律验收后再入册。”
王翦指尖划过了望台的青铜箭镞,那是早年秦楚交战时遗留的旧物,刃口还嵌着楚人的铜锈。他望向运粮车队伍末尾,三辆蒙着黑布的马车走得格外慢,车轮碾过石板路时发出沉闷声响,与其他粮车的碌碌声截然不同。“赵成?是赵高的族侄?”
“正是。” 王贲压低声音,“此人上月刚由中车府令署调任监粮御史,据说专司关东粮草转运。”
雾气渐散,阳光穿透云层落在运粮车上,黑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车辕上悬着的铜铃 —— 那是内史府直属粮车的标记,按秦律不应出现在郡转运队伍中。王翦转身走下了望台,桃木杖敲在石阶上,每一步都踩得沉稳:“去粮仓,验粮。”
武关粮仓建在丹江北岸的高台上,夯土围墙足有三丈高,墙头插着 “秦” 字旗,随风猎猎作响。监粮御史赵成穿着锦缎官袍,正指挥隶臣们搬卸粮袋,见王翦过来,忙堆起笑脸迎上前:“王老将军亲至,真是令粮仓蓬荜生辉。这是各郡押运的粟米,皆是上等好粮,您瞧这颗粒……”
王翦没接话,径直走到最外侧的粮车旁。车斗里的粟米装得满溢,黄澄澄的颗粒看着确实饱满,可他俯身抓起一把,指腹刚一摩挲,便觉出异样 —— 指尖沾着细小的硬物,硌得掌心发疼。“赵御史,” 王翦的声音在清晨的粮仓前格外清晰,“这粮是从哪郡转运来的?”
赵成眼神闪烁了一下,忙答道:“是上郡送来的,那边今年收成好,粟米都是精选的。”
“精选的?” 王翦摊开手掌,阳光下,几粒淡黄色的沙砾混在粟米中,泛着细碎的光,“上郡多黄土,怎会有这般亮的沙粒?”
周围的军吏们瞬间安静下来,隶臣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赵成的额角渗出冷汗,强作镇定地笑道:“许是运粮途中沾了河道的沙,山路颠簸难免……”
“是吗?” 王翦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三辆蒙着黑布的马车,“把那几辆车的粮袋打开,我要验。”
赵成的脸色瞬间煞白,上前一步想拦:“将军,那是内史府调运的应急粮,有陛下手谕,不必……”
“秦律《效律》规定,凡军粮入仓,不论出处皆需验看。” 王翦的桃木杖指向黑布马车,“莫非赵御史要抗律?”
王贲早已带人掀开黑布,扯开粮袋封口 —— 里面的粟米竟掺了近三成的沙,黄白混杂,看着格外刺目。几个老兵凑过来,抓起一把粟米捻了捻,纷纷皱眉:“这哪是军粮?煮出来的粥能硌掉牙!”
赵成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都发颤:“这、这定是押运官捣的鬼!我这就上报廷尉府,彻查此事……”
“不必了。” 王翦忽然开口,目光落在掌心的沙粒上,那细碎的光泽在阳光下愈发明显。他忽然抬手,将掌心的粟米与沙粒一同送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连丹江的流水声都清晰可闻。王贲惊得上前一步:“父亲!”
王翦缓缓咽下,喉结滚动,脸上却无半分痛苦,只转向赵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沙粒倒是脆。只是赵御史,你可知这是什么沙?”
【二: 掌心金砂,当众吞沙震军心】
粟米混着沙粒的涩味还在舌尖打转,王翦却径直走到赵成面前,指尖捏起一粒泛着光泽的沙砾:“上郡黄土是褐灰色,丹江沙是青白色,唯有漠北的金砂,才会带这般淡黄光晕。”
赵成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围观的军吏们哗然,漠北距武关千里之遥,军粮里怎会掺着那里的沙?
“老臣在北方征战三十载,对漠北金砂再熟悉不过。” 王翦的声音传遍粮仓内外,“当年攻赵时,将士们在漠南戈壁煮粮,锅底沉的就是这东西。赵御史,上郡的粮车,怎会沾到漠北的沙?”
一个押送粮车的老卒忽然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将军饶命!小的说实话!这粮根本不是上郡的,是半月前从九原郡转运来的,装车时就掺了沙!那几个黑衣人才是真正的押运官,逼着我们不许声张……”
话音未落,粮仓西侧忽然传来骚动,三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拔腿就往丹江方向跑。王贲眼疾手快,掷出腰间的铜剑,剑刃擦着为首者的耳畔飞过,钉在一棵老槐树上,震得落叶簌簌落下。“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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