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风沙起,崖壁显异】
贺兰山西麓的风,总带着一股子砭骨的寒意。时近黄昏,残阳把赭红色的山崖染得像泼了血,王翦勒住乌骓马的缰绳时,马蹄下的沙砾还沾着未干的匈奴人血 —— 半个时辰前,他们刚打退一股偷营的匈奴游骑,那伙人带着漠北特有的羊膻气,箭囊里却装着秦制的青铜箭镞,显然是冲着秦军粮道来的。
“上将军,左翼斥候来报,西北崖壁有异!” 亲卫陈武的声音裹着风沙撞进耳膜,这汉子脸上还留着一道刀疤,是去年灭赵时被赵军剑士划的,“说那石头上的画…… 会动。”
王翦眉峰微挑。他自率三十万大军出九原以来,在贺兰山一带与匈奴周旋已有月余,这山崖他前日巡查时还看过,不过是些寻常的狩猎岩画,刻着鹿群、狼群和持弓的胡人,怎么今日就 “会动” 了?他抬手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发须,目光扫过阵前:疲惫的士兵正擦拭兵器,伙夫在帐外支起铁锅,远处的烽燧台上,猩红的狼烟还在缓缓升空 —— 这时候出乱子,可不是吉兆。
“备马,随我去看看。” 王翦翻身下马,接过陈武递来的玄铁剑,剑鞘上的缠绳早已被风沙磨得发白,却依旧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随行的除了陈武,还有三名随军工匠 —— 其中老石匠是咸阳人,祖辈都在骊山陵干活,最懂岩石器物。
一行人踏着碎石往西北崖壁走,越靠近越觉得风声古怪,像是有人在崖后呜咽。待走到近前,王翦才发现那崖壁比记忆中更高,约莫有十丈许,表面坑坑洼洼的,布满了岁月冲刷的痕迹。十几个斥候正围在崖下,个个面色发白,见王翦来了,忙纷纷跪倒在地。
“慌什么?” 王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指给我看,哪处画动了?”
一个年轻斥候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崖壁中段:“上将军您看…… 那处,方才太阳落下去的时候,那鹿群像是在跑,还有那持弓的胡人,竟转过身来,箭尖对着咱们营地的方向!”
王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起初只看见几处深褐色的岩画,线条粗糙却有力:左边是十几只鹿,犄角分明;右边是个高鼻深目的胡人,弓拉得满圆,箭镞直指前方。可就在他凝神细看的瞬间,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滑过山脊,光影骤然变了 —— 原本静止的鹿群,在斜斜的光线下竟像是迈开了蹄子,蹄尖的线条在岩石阴影里连成了跑动的轨迹;而那胡人的箭镞,竟像是往下压了压,正对着秦军大营的粮囤方向!
“是光影的缘故?” 陈武凑过来,伸手想摸崖壁,却被王翦拦住了。
老石匠已经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鹿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崖壁底部的岩石:“上将军,这岩画的刻痕不像是旧的。您看这边缘,还带着石屑,顶多是半年内刻上去的。” 他又用指甲刮了刮岩画的颜色,指尖沾了点暗红色的粉末,“这颜料也怪,不是寻常的矿物粉,倒像是……”
“像是骊山朱砂。” 王翦接过那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 一股熟悉的铁锈味混着土腥气,和他去年去骊山陵视察时,工匠们用的朱砂一模一样。骊山朱砂产自咸阳东南的骊山矿脉,颜色比普通朱砂更艳,且含着微量的陨铁成分,是专门用来给陵寝壁画上色的,寻常地方根本见不到。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卷过,崖壁上的光影又变了。这次王翦看得真切:那胡人的身后,竟缓缓浮现出一幅新的图案 —— 不是狩猎的场景,而是密密麻麻的人影,穿着秦人的黑色甲胄,却个个丢盔弃甲,往东南方向逃窜;在人影的尽头,有一道模糊的竖线,像是个 “亡” 字,而竖线的左侧,隐隐约约藏着一个斜弯钩,凑在一起,竟像是个未写完的 “秦” 字!
“秦亡……” 陈武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上将军,这是预言?是天要亡我大秦?”
王翦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征战半生,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岩画 —— 光影变化间,图案竟能随之日夜流转,还藏着这般凶险的预言。他抬头望向崖壁顶端,风把云层吹得飞快,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云端盯着他们。
“谁先发现的?” 王翦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小的,上将军。” 一个瘦高的斥候爬过来,声音发颤,“小的方才巡哨时,看见这崖壁上有反光,过来一看,就见那画在动…… 还、还看见画里有个‘刘’字,藏在那逃兵的影子里!”
“刘字?” 王翦心头一震。他活了五十余载,见过的姓刘之人屈指可数,大多是关东的普通百姓,怎么会出现在预言秦亡的岩画里?他再次凑近崖壁,顺着那斥候指的方向仔细找 —— 在那逃窜的秦兵影子缝隙里,果然有一道细微的刻痕,像是个 “文” 字,而 “文” 字的下方,刻着一道竖提,合在一起,正是个篆书的 “刘”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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