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焉支秋深,残帛疑云】
焉支山的秋意总比漠北其他地方来得烈些。从山脚往山顶攀,花色像被老天爷打翻了染缸 —— 山脚是淡粉的焉支花,花瓣薄得像蝉翼,风一吹就簌簌落在雪地里,融成半透明的粉雾;山腰是紫红的品种,花茎粗实,花瓣层层叠叠,攥在手里能挤出浓艳的汁;山顶则是深紫的老株,花瓣边缘泛着焦红,像是被漠北的烈日烤过,连花香都带着股烈阳晒透的苦甜。
可今日的焉支山,这艳绝的秋景却裹着股肃杀的冷。秦军的玄甲在花丛中铺开,像一片移动的乌云 —— 自三日前击溃匈奴左贤王的前锋,王翦便下令搜山,务必要找到匈奴藏匿的密信或粮草。此刻,第三队斥候正弯腰清理着匈奴主营帐的废墟,烧焦的毛毡搭在焉支花枝上,黑色的焦痕蹭脏了紫红的花瓣,连空气里都飘着焦糊与花香混杂的怪味。
“将军!这边有发现!” 西坡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斥候队长陈武捧着个油布包,踩着花瓣一路奔来。他的玄甲肩甲被烧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粗布衬里,脸上沾着黑灰,唯有眼睛亮得惊人。王翦勒住乌骓马,这匹随他征战三年的战马似乎也察觉到异样,打了个响鼻,蹄子在落满花瓣的冻土上踏了踏,溅起几片沾雪的紫花。
赵信率先迎上去,伸手接过油布包 —— 入手沉甸甸的,边缘还沾着地窖里的湿泥和枯草,油布是匈奴特制的防水料,表面涂了层 动物油脂,摸起来滑腻腻的,带着股膻味。“里面硬邦邦的,像是卷着帛书。” 他试着捏了捏,能感觉到里面有层层叠压的质感,“而且这绳结……”
王翦翻身下马,走到陈武身边。陈武连忙解释:“是在主营帐的地窖里找到的,地窖藏在灶台底下,得挪开三块青石板才能看见。里面除了这个油布包,还有几个空的羊皮酒囊,还有……”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铜佩,上面刻着匈奴的狼图腾,“这个,是挂在油布包上的,看着像是骨都侯的配饰。”
蒙译官此刻也凑了过来,目光死死盯着赵信手里的绳结。那是用黑色的牛皮绳编的,绳结盘成狼首的形状,狼眼处嵌着两颗小小的绿松石,绳尾还缀着两根染成红色的兽毛。“是‘狼首结’!”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想去碰,又怕碰散了,“只有匈奴左贤王麾下的骨都侯,才能用这种结传递密信 —— 这里面的东西,定是要送往左贤王大帐的急报!”
赵信试着解绳结,手指刚碰到牛皮绳,就被粗糙的绳面磨得生疼。这绳结打得极紧,每一圈都嵌进了下一圈的缝隙里,像是故意要拦住外人。“硬解怕是要断。” 他抬头看向王翦,手里的油布包还在往下滴着地窖里的潮气。
王翦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刀身是陨铁打造的,刃口泛着冷光 —— 这是去年灭韩后,嬴政赏赐的贴身兵器。“挑着绳头解,别伤了里面的帛书。” 他将刀递给蒙译官,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都围过来些,挡住风,别让灰吹进油布包。”
士兵们立刻围成一圈,玄甲的缝隙里漏进的阳光落在油布包上,油布的褶皱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帛书是淡黄色的,却没有任何字迹,像块被水浸过的空白绸布。蒙译官捏着短刀,指尖微微发抖,一点点挑开狼首结的绳头 —— 牛皮绳浸过油脂,韧性极强,每挑开一圈,都要费极大的劲。
半个时辰后,绳结终于被解开。油布包一打开,一股带着腥味的潮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三卷叠在一起的帛书,每一卷都被透明的液体浸过,帛片之间粘得死死的,赵信试着用指甲轻轻抠了抠,帛片只微微翘起一点,差点撕裂出细纹。
“这是什么东西泡的?” 赵信皱着眉,将帛书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腥味,还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既不是水,也不是油,滑得很。”
就在这时,负责采摘草药的小兵李二捧着个竹筐跑过来,筐里装满了刚摘的焉支花,淡粉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将军,医官说这花汁能治冻疮,让俺们多摘些……” 他跑得太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手里的竹筐脱手,十几朵紫红的焉支花飞了出去,几滴深紫色的花汁正好滴在最上面一卷帛书的边角上。
“糟了!” 李二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衣角,“将军恕罪!俺不是故意的!俺这就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信的一声低喝打断:“别吵!看帛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帛书上 —— 被花汁滴到的地方,原本空白的淡黄色帛片上,竟渐渐显露出浅红色的字迹,像是用血晕开的颜色,虽然只有 “明年秋,祖龙” 五个字,却一笔一划,清晰得刺眼。
王翦猛地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迹,花汁还没干透,指尖沾到一点,带着焉支花特有的苦甜。“快!再去摘些焉支花来!越多越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转头看向李二,“你也去,摘那些最红、汁最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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