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号”的临时维修舱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霍震岳团队的全息投影悬浮在中央,那段来自铁血星河帝国末日的影像,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画面中,城市在逻辑与情感的冲突中崩塌,理性的秩序被疯狂与绝望吞噬,最终,连“寂灭之影”这头由星球内核孕育的怪物,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舰桥内,鸦雀无声。苏芸的损管报告、暴熊王的焦急询问,似乎都被这来自遥远过去的挽歌隔绝在外。
林夜站在投影前,一动不动,仿佛一尊亘古存在的雕像。那双深邃的眼眸,倒映着影像中文明的悲歌,也倒映着宇宙最冰冷的真相。
“我们……失败了。”许久,霍震岳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声音干涩地打破了沉默,“他们不是输给了外敌,而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他们所追求的、纯粹的理性。”
“不,”林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疲惫,“他们只是选错了路。当宇宙的意志是‘筛选’与‘收割’时,任何单一的、极端的进化方向,都会被视作一种威胁,或是一种……可利用的资源。”
他的目光扫过影像的终点,那位将最后一丝希望托付给“火种密钥”的老者。
“铁腕说,不要试图用他们的方法去战斗。因为那条路,已经堵死了。”林夜缓缓说道,“他们想用绝对的理性去理解并战胜‘观察者’,结果却被理性本身反噬。那么,我们……该走哪条路?”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每个人的心湖。
贞德走到林夜身边,圣洁的光芒柔和了她湛蓝的眼眸:“林夜,神谕从未告诉我们具体的路径,只指引我们坚守内心的光明与希望。或许……答案不在冰冷的逻辑里,也不在狂热的情感中,而在我们守护这一切的……信念本身?”
“信念?”暴熊王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那种精神?”
贞德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反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单纯的信念,有时确实与愚蠢无异。
苏芸沉默了许久,她关闭了全息投影,重新调出了那枚“火种密钥”的三维模型。暗金色的晶体在她指尖旋转,内部的光点流转,仿佛一个微缩的宇宙。
“林夜,”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铁腕说,‘第七号遗产’不止是星图,它还是钥匙,亦是……墓碑。它记录了错误,也记录了挣扎。那么,它最大的价值,或许不是告诉我们‘不要做什么’,而是帮我们‘排除所有错误的选项’。”
林夜眼中精光一闪。
“排除错误选项……”他喃喃自语,混沌星核在体内缓缓旋转,仿佛在呼应着这个思路。
“如果理性之路是死胡同,情感极端之路同样被‘观察者’视为目标……”苏芸继续说道,语速越来越快,仿佛在阐述一个她早已推演出的结论,“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超越这两者。不是非此即彼,而是……兼收并蓄,并凌驾于其上!”
“就像您的天赋,‘万物吞噬者’!”她猛地看向林夜,“您能吞噬能量,吞噬物质,甚至吞噬法则碎片。您的成长,本身就是在打破‘纯粹’的界限,是在创造一种……全新的、包容万物的‘变量’!”
霍震岳和暴熊王也瞬间明白了苏芸的意思。
“我懂了!”霍震岳一拍大腿,“我们不学那些死板的机械逻辑,也不沉溺于狂暴的情感!我们就像您的天赋一样,吸收一切,融合一切,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这,就是铁腕所说的‘第三条道路’!”贞德的眼中,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林夜静静地听着,心中的迷雾逐渐散去。苏芸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思维的枷锁。一直以来,他都在依靠天赋的本能去吞噬、去进化,却从未从宏观的文明演化角度,去思考这条进化之路的终极意义。
铁血星河帝国的覆灭,是一面镜子。它照出了纯粹理性与情感的局限。
而他的路,就是打破这种局限。
“创世源代码……”林夜轻声念出这个词,眼中混沌星云的漩涡,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
这是铁腕留下的最终谜题,也是苏芸推演出的唯一方向。万物诞生之初,宇宙规则尚未固化,一切都处于最本源、最混沌的状态。那里,没有纯粹的逻辑,也没有偏执的情感,只有最原始的、可以演化出一切可能的……可能性。
“那里,就是‘第三条道路’的起点。”林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我们不仅要躲避‘观察者’的收割,更要主动出击,去探寻这个宇宙的终极奥秘。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改写自身命运,乃至改写文明命运的力量!”
他的话语,不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基于铁证与推理得出的、最理智的疯狂。
“寻找其他火种密钥,补全‘起源星图’,最终找到指向‘创世源代码’的坐标!”林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将这条充满荆棘与荣耀的道路,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这条路,比对抗整个荒牙族,比摧毁月球上的怪物,更加艰难,也更加伟大。”
“你们,愿不愿意……陪我走下去?”
舰桥内,无人言语。
但苏芸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将分析仪对准了那枚“火种密钥”,开始疯狂地解析其深层的空间坐标。霍震岳握紧了拳头,战意昂扬。暴熊王则咧嘴一笑,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满是獠牙的笑容。
“龙首,只要你说打,咱就抄家伙上!管他什么观察者,什么源代码,一概砸烂!”暴熊王瓮声瓮气地说道。
林夜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意。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抬起手,掌心那枚温润的“火种密钥”微微搏动,仿佛在回应着他的决心。
“那么,第一步,”他宣布道,“分析这枚密钥,找到距离我们最近的、可能存在其他‘火种密钥’的星域。我们的目标,是‘文明断层带’,星灵族和荒牙族的母星区域。那里,是帝国记录中‘观察者’活动最频繁,也是……变数最多的地方。”
“全速前进,目标——文明断层带!”
新的航向,在硝烟与星尘中,被毅然决然地设定。
战神的征途,从终结一个敌人开始,最终,将指向宇宙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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