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成彦的睫毛第无数次扫过脸颊。
宿舍里静得能听到小晚均匀的呼吸声,像台迷你小风扇,带着刚吃剩的奶香味饼干气息 —— 那是睡前小晚硬塞给她的蔓越莓饼干,成彦没舍得吃,小晚自己啃着啃着就歪在枕头上睡了,现在嘴角还沾着点饼干渣,右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包装袋在床头挂着,风一吹轻轻晃。
成彦又翻了个身,枕头底下的乐谱硌得后脑勺发疼。不是普通的硌,是泛黄的乐谱纸边刮过头皮的细微刺痛,纸角还卷着,是白天改《逆光》和声时反复折的,上面用红笔圈的 “转音再柔点” 旁边,还被她无意识画了个小问号,墨渍晕开一点,像颗没长开的小痣。她伸手摸了摸,指尖蹭到纸边的毛糙感,心里也跟着发毛 —— 脑子里的杂事像没关的水龙头,一会儿是热搜评论里 “成彦故意藏资料炒神秘” 的质疑,一会儿是林枫助理看她时那躲闪的眼神,连白天小晚蹦着说 “下次公演咱们合唱《野草》吧,我弹吉他你主唱” 的笑脸,都变成了 “万一我拖后腿怎么办” 的焦虑。
“算了,睡不着就起来待会儿。” 成彦小声嘀咕,慢慢掀开被子。被子是节目组发的,薄得像层纱,洗过两次就有点起球,蹭到胳膊时有点痒。她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连帽衫 —— 左胸口有个小破洞,是上次练舞时勾到谱架弄的,她用黑线简单缝了两下,针脚歪歪扭扭像小虫子,袖子也有点短,露出一小截手腕。踩上露趾拖鞋时,塑料鞋底蹭到地板,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她赶紧踮起脚,怕吵醒小晚。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像个懒虫。成彦第一次跺脚太轻,灯光没反应,只有应急灯的微光在远处亮着,能看到墙上贴海报留下的浅黄胶痕。她稍微用力跺了下右脚,“咚” 的一声,头顶的声控灯才昏黄地亮起来,灯光里飘着细小的灰尘,照得楼道里的杂物更明显 —— 转角处堆着几个空纸箱,上面写着 “练习服备用”,还有个被丢弃的矿泉水瓶,瓶身捏得变形。她走三步,灯光就暗一点,只能再跺脚,反复几次,像在跟灯玩 “你亮我走” 的游戏。
公共休息区的门是木质的,边缘掉了块漆,露出里面的浅色木头。门没关严,留着道手指宽的缝,成彦刚想推开门找瓶冰水 —— 冰箱里还有她昨天剩下的半瓶,加了柠檬片 —— 就听见里面传来 “咚” 的一声轻响。不是杯子掉地上的脆响,是钢琴键被轻轻按下去的闷劲,像有人用指尖轻轻敲着木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不像表演,倒像在跟琴 “小声聊天”。
成彦的手指顿在门把手上,门把手上有层薄灰,是节目组打扫不及时留下的。她轻轻推开门缝,动作慢得像怕碰响门轴的 “吱呀” 声。往里瞄时,先看到的是钢琴顶上那盏小台灯 —— 暖黄色的光,灯罩有点歪,是塑料材质的,边缘裂了道小缝,光刚好罩住钢琴键和一个坐在琴前的背影。
是顾怀安。
他穿件黑色纯棉 T 恤,领口有点松,洗得软乎乎的,贴在背上。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突出的腕骨,腕上那块黑色手表没 logo,表带是皮质的,有点磨损,显然戴了很久。他没开主灯,休息区的其他地方都浸在阴影里,只有台灯的光落在他手上,像给那双手镀了层金边。
成彦没进去,悄悄往后退了退,倚在门廊的阴影里。连帽衫的帽子滑下来,遮住半张脸,她轻轻把帽子往上提了提,怕挡住视线。露趾拖鞋的鞋尖蹭到地板,有点凉,她把脚往连帽衫的下摆里缩了缩,脚趾碰到衣服的布料,是细软的纯棉,稍微暖和点。
顾怀安的手指很轻地落在琴键上。不是什么复杂的曲子,就是段简单的旋律,调子缓得像傍晚的风。成彦能看到他的手指动作:无名指比其他手指稍微弯一点,大概是常年练琴的习惯,按琴键时,指尖会先轻轻碰一下,再慢慢用力,像在确认琴键的温度。弹到某个低音时,他的手指会稍微蜷起来,像在托着那个音,不让它掉下去;弹高音时则轻轻点一下,力度刚好,没让音飘起来。
有次他弹错了个音,是个高音,有点刺耳。顾怀安没急,也没立刻重弹,只是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 不是烦躁的皱,是有点无奈的轻蹙,像对自己有点不满意。然后他用指腹蹭了蹭刚才按错的琴键,蹭的时候手指轻轻打圈,速度很慢,像在安抚琴键,仿佛在说 “抱歉,刚才没做好”。
“原来顾老师也会弹这种‘没架子’的曲子啊。” 成彦心里嘀咕,想起白天音乐总监跟老陈聊天时说的话:“顾怀安写歌最爱深夜练琴,他说深夜 2-4 点是‘听觉敏感期’,环境噪音最低,能抓着‘情绪的颗粒感’—— 就是旋律里那些说不出来的软劲,白天吵,抓不住。” 成彦当时没听懂,现在听着这旋律,突然明白了:那些缓下来的音,那些轻轻的停顿,像在说 “我有点累,想慢慢说”,比他平时指点人时的 “冷硬” 温柔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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