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的练习室,阳光被百叶窗切成细条,斜斜落在成彦腿上的笔记本上。光条里的灰尘慢悠悠地飘着,落在深棕色的皮质封面上 —— 这封面是她在城中村二手书店淘的,花了 30 快,当时老板说 “这是真皮的,以前是哪个大学生用来记笔记的”,老王还笑她 “一个烤串的,买这么金贵的本子干嘛,还不如多买两箱啤酒”。成彦没反驳,只是把本子揣进怀里,像护着个宝贝 —— 她知道,那些夜里睡不着时冒出来的句子,只有记在这上面,才不会像烤串签上的火星,风一吹就灭了。
她的指尖反复蹭过封面磨亮的边角,连指腹都能感受到皮质纹路里的细小划痕 —— 是上次搬谱架时,本子从口袋滑出来蹭到金属架弄的,当时她蹲在地上摸了半天,心疼得差点掉眼泪。桌角放着两张纸,被阳光晒得有点发烫:一张是第二次公演的赛道表,“原创歌曲赛道” 五个字用红笔标了加粗,旁边是老陈早上用铅笔写的小字 “淘汰率 65%,但上届冠军《巷尾灯》单曲播放量破 5 亿,路人转粉率超 70%”;另一张是空白报名表,纸边已经被她捏得发毛,右上角还沾了点练习室的灰尘,钢笔搁在旁边,笔帽没盖,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像个没说完的句号,又像颗悬在心里的石头。
“彦姐!你还在磨叽啊?”
小晚抱着吉他凑过来,琴身上的小雏菊贴纸被阳光照得发亮,连贴纸边缘的气泡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刚在隔壁练习室练完《逆光》的和声,手指上还沾着吉他弦的锈粉,指尖泛着红 —— 是安弦太用力弄的,她却没在意,一屁股坐在成彦旁边的塑料椅上,椅子腿在地板上划了道 “吱呀” 声,惊得光条里的灰尘又飘快了点。她拿起赛道表扫了眼,手指在 “原创” 两个字上敲得 “咚咚” 响:“原创赛道多好啊!我昨天听音乐总监助理说,这次原创赛道有单独的制作资源,能找《乘风破浪》的编曲老师帮忙改曲子,比唱那些被翻烂的老歌有特色多了!”
成彦的指尖终于停在笔记本的搭扣上,金属搭扣有点凉,她捏着扣环转了半圈,才慢慢打开本子。第一页就有块浅褐色的咖啡渍,是去年冬天在烧烤摊记句子时,不小心洒的 —— 当时她裹着棉袄,就着路灯的光写 “凌晨三点的路灯,烤串签子上的火星,比星星亮”,字写得歪歪扭扭,还划了两道横线,觉得 “太矫情,不像自己说的话”,想撕掉这页,却没舍得,最后在旁边画了个小太阳,算是给自己找台阶。再往后翻,每页都有零碎的词句:“妈妈的胡椒汤,暖到喉咙就凉了” 旁边画了个小叉子,“收摊时的风,比舞台的灯冷” 圈了三圈,“野草在砖缝里,也能等晴天” 下面还写了行小字 “今天练舞摔了,没哭”,像一堆没整理好的情绪碎片,有的扎人,有的软乎乎。
“你看你写的这些,多有劲儿啊!” 小晚凑过来看,头发丝蹭到成彦的胳膊,有点痒。她的手指点着 “野草在砖缝里” 那句上,指甲盖还带着点吉他弦的划痕:“比那些写‘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口水歌强一百倍!上次林薇薇在化妆间还说‘原创就是自曝其短,没本事才靠卖惨博眼球’,我看她就是没东西可写,只会唱别人写好的‘完美情歌’,连个自己的故事都没有!”
成彦的指尖顿在 “妈妈的胡椒汤” 那行字上,指腹反复蹭过纸面,连咖啡渍的粗糙感都能摸到。上次给医院打电话,护士李姐说 “你妈妈最近总坐在窗边念叨,说‘成彦小时候爱喝我煮的胡椒汤,总嫌我放太多胡椒’”,她当时握着电话,手指都在抖,怕忍不住哭,只说了句 “麻烦您多照顾她” 就挂了。挂了电话,她躲在练习室最角落的柱子后面,把这句话记在本子上,写的时候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 “胡椒” 两个字,她赶紧用袖子擦,却越擦越花,最后只能在旁边画个小勺子,假装是汤洒了。这些句子不是编的,是她熬了无数个夜、烤了无数串肉、受了无数委屈才攒下来的,像藏在骨头缝里的灵魂碎片,要是交出去,就像把最软的地方露给别人看,怕被人戳着说 “你这点苦算什么,还拿出来卖惨”。
“可是……” 成彦的声音有点哑,像吞了砂纸,她赶紧拿起旁边的保温杯 —— 杯身印着的 “平安” 红字掉了点漆,里面泡的胖大海已经沉底,水还带着点温热,是早上小晚帮她续的。她喝了口,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点干涩,“我没写过完整的歌,就只有这些碎句子,万一拼不起来,或者…… 或者大家觉得不好听,觉得我在装呢?”
她想起早上在走廊撞见林薇薇的场景 —— 林薇薇穿着件限量版的运动服,手里拿着杯冰美式,看到成彦手里的笔记本,嗤笑了一声:“原创赛道就是给你们这些想博眼球的素人准备的,写得乱七八糟还敢上台,到时候被顾老师骂哭,可别丢我们《逆光》组的脸。” 当时苏晴还跟在她后面,帮腔说:“就是,咱们还是选翻唱赛道吧,至少有成熟的曲子,音准错了还能修,原创要是写得烂,连修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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