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堂的焦糊味混着长江水的腥气,在晨雾里凝成粘稠的网。林晚跪在断墙下,陈先生的警服搭在膝头,衣摆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的痂。他的金丝眼镜碎在脚边,镜片上蒙着层薄灰,却仍能映出她泛红的眼眶——那里面晃着的,是昨夜信号弹炸响时,沈慕之枪口对准她眉心的寒光,是陈先生扑过来时后背绽开的血花,是她攥着母亲日记本时,外婆临终前那句“玉合则生”的呢喃。
“小晚。”
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器。林晚猛地回头,看见老张头的身影在晨雾里浮浮沉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被露水浸得发亮,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泛黄的报纸——民国二十三年的《申报》,头版标题“望江楼坠楼案真相”被晨雾洇得模糊,却仍能看清“苏静姝”三个字。
“老张叔。”林晚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她接过报纸,指尖触到报头时,突然想起母亲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剪报——同样是这篇报道,边角被泪水泡得发皱,背面写着“小晚,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但你要替妈妈,撕开这黑暗”。
“陈老头的遗物。”老张头从袋子里取出个檀木小盒,盒盖刻着并蒂莲,与林晚外婆留下的首饰盒一模一样,“他昨晚让我转交的。”
林晚接过盒子,指尖刚触到盒底的刻字“静姝留赠”,眼泪就砸在檀木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颤抖着打开,半块翡翠镯子静静躺在红绸里,与她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合璧的瞬间,翡翠内部泛起幽绿的光,像极了母亲坠楼前攥着的半块玉——原来三十年来,两块玉一直在各自等待,等待着在某个血月之夜,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这是你外婆当年藏在槐树下的。”老张头说,“陈老头说,苏静姝坠楼前,把这半块镯子塞给了王婶,让她务必交给你。他说……你妈妈当年坠楼不是意外,是沈慕之的人追上去灭口。”
林晚将两块镯子合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心底,仿佛母亲的手穿越三十年的时光,轻轻握住了她的。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晚,要是哪天你找到两块玉,就去望江楼,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原来答案从来不在玉里,而在那些用生命守护的人心里——在陈先生假死潜伏的三十年里,在王婶藏铁盒的树洞里,在老张头保存的旧报纸里。
“老张叔,”林晚抬起头,眼中没有了泪水,只有燃烧的坚定,“沈慕之被抓了,但沈家在金陵的势力还在。陈先生说……‘轩辕计划’的核心数据还没找到。”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照片——年轻的沈砚站在“轩辕计划”实验室前,身后是七具被束缚的试验体,“这些试验体是谁?他们的家属在哪里?沈家还有多少秘密?”
老张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沈家的产业遍布金陵,医院、学校、纺织厂……他们用慈善做幌子,掩盖了多少罪恶?陈老头在笔记里提到,‘轩辕计划’的最终目标是‘培养适应特殊环境的士兵’,沈慕之当年勾结日寇,现在……恐怕还在和某些人勾结。”
林晚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骨龄不符”,想起外婆离奇死亡的病历,想起王婶脚踝那迟迟不愈的溃烂——那些被“轩辕计划”摧残的生命,那些被沈家掩盖的真相,都需要被撕开。
“我去金陵。”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要找到‘轩辕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找到那些试验体的家属,把沈家的罪证公之于众。”
老张头皱起眉:“太危险了。沈慕之在金陵经营几十年,根基深厚。你一个女孩子……”
“我不是女孩子。”林晚打断他,将合璧的玉镯塞进老张头手里,“我是苏静姝的女儿,是陈伯的外孙女,是沈砚的曾外孙女。我身上流着的,是宁死不屈的血。”她指了指栖霞堂的方向,“那里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有我要讨回的公道。”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栖霞堂的断壁上。林晚望着那片被战火洗礼过的废墟,仿佛看见母亲站在废墟上对她微笑,看见外婆摸着她的头说“小晚长大了”,看见陈先生举着枪喊“沈老爷子,该算账了”。
她转身走向老张头,接过他手里的牛皮纸袋。袋子里除了《申报》,还有一沓照片——是近年来金陵各医院上报的“不明原因猝死”病例,是纺织厂女工集体中毒的记录,是孤儿院孩子集体失踪的档案。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是沈家罪恶的延伸。
“我会把这些交给媒体。”林晚说,“让更多人看到沈家的真面目。陈伯说过,‘有些东西,碎了才能重生’。现在,该让沈家的黑暗碎了。”
老张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我帮你联系省报的记者。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晚笑了笑,将照片小心收进背包。她最后看了一眼栖霞堂的废墟,那里有陈先生的血,有母亲的泪,有外婆的守护,也有她自己的成长。风从长江上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吹干了她的泪水,也吹起了她心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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