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风裹着铁锈味,混着沙粒割在林墨的脸上。他抬手抹了把脸,指缝渗出的血珠落在婴儿掌心的剑痕上,孩子忽然咯咯笑起来,掌纹里渗出的金光像活物般钻进沙土。远处那座被黄沙掩埋的城池在视野里摇晃,城墙上的九剑纹路早已斑驳,却仍在风沙里泛着暗红——那是被天道之火灼烧过的痕迹,像一道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三天前,他在无妄林的篝火旁遇见个裹着灰布的老妇。篝火噼啪炸开火星,老妇的眼睛蒙着块黑纱,却总能精准地避开火星,仿佛能看见黑暗中的光。她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陶罐:“南境的九剑碑,在血沙之下。要见它,得用你的血,喂饱守碑的‘活尸’。”林墨握紧焚世剑,剑身的幽蓝光芒映出她眼尾的皱纹:“记住,那碑不是石头,是……”
话音未落,老妇的身体突然化作飞灰。林墨伸手去接,只抓住粒滚烫的沙,在掌心烙下个小坑——和婴儿掌心的剑痕形状一模一样。那时他便明白,这老妇绝非凡人,或许是某位故人,又或是天道刻意安排的引路人。
此刻,他蹲下身,用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在断墙的砖缝里,沙地突然震颤起来。无数青灰色的手臂从沙下钻出,指甲抠进砖块,拖出具具裹着破甲的尸体。为首的尸体披着件染血的将军袍,腰间挂着半截断刀,刀鞘上的纹路与林墨的焚世剑如出一辙。林墨握紧沧溟剑,剑身的幽蓝光芒扫过尸体,那些青灰色的手臂突然缩回沙里,只剩将军尸僵立原地。
“九剑归一……”尸体的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带血的继承人。”
林墨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不是绝望,是不甘,是明明被天道撕成碎片,却还在燃烧的火种。那时他跪在雪地里,父亲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襟,最后一口气呵在他耳边:“去找……九剑碑……”话未说完,身体便化作漫天飞灰,只留下半块青铜戒指,内侧刻着“九剑归一”。
将军的尸体突然单膝跪地,断刀“当啷”落地,在沙地上划出半道弧。弧底埋着块残碑,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痕,隐约能看见“九剑”二字。林墨伸手触碰碑面,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却听见婴儿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阿墨,他认出你了。”
他一怔。婴儿正爬向将军的尸体,拽住他的断刀,往自己掌心按。奇迹发生了——断刀上的血纹突然活了过来,顺着婴儿的手臂爬进他的血管。他的金瞳泛起涟漪,第八道沧溟纹与第九道新痕重叠,在皮肤上勾勒出完整的剑纹。林墨想起母亲曾说过,他出生时便有八道剑痕,第九道要在命定之人出现时才会觉醒。
“阿墨!”将军的尸体突然站起,断刀自动飞入林墨手中,“用双剑!用你娘的血誓!”
林墨握紧沧溟剑与焚世剑。双剑共鸣的刹那,他体内的九道剑痕全部亮起,在虚空中画出八柄剑的虚影——裂空、焚世、沧溟……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第五柄至第九柄。每柄剑的虚影都对应着残碑上的一道裂痕,当第九道剑痕与残碑重合时,整座沙地突然亮如白昼。
“这是……”
“九剑碑的真相。”将军的声音里有了温度,“三百年前,九剑阁被毁时,你娘把八块碑分散在九州。她说,只要还有人记得碑上的名字,天道就抹不掉……”
沙地突然裂开。黑雾裹着腐臭的气息涌出来,凝成那个熟悉的人形——天道的分身,脸上还沾着珊瑚宫崩塌时的星芒碎屑。它的指尖点向残碑,裂痕瞬间蔓延,碑身开始片片崩解。林墨挥剑斩出金红相间的光刃,光刃所过之处,黑雾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名字——“陈阿牛,李招娣,周铁柱,王秀兰……”都是最普通的名字,却比任何仙名都震撼。
“没用的。”它嘶哑地笑,“这些破石头,挡不住我。”
林墨想起珊瑚宫崩塌那日,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冲进地道,耳边是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哥哥,疼……”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却听见一个女声在头顶炸响:“以我魂魄为引,开幽冥之路!”等他再睁眼,小女孩已被送出地道,而他的左肩多了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原来……”林墨的声音发颤,“你们一直都在。”
他挥剑劈向黑雾的核心。双剑的力量与九剑碑的光芒交织,形成个巨大的光茧。黑雾在茧里疯狂扭动,却越挣扎越虚弱。当最后一丝黑雾被净化时,林墨看见黑雾深处蜷缩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正是他在珊瑚宫幻境里见过的、被天道抽走魂魄的小女孩。
“姐姐……”小女孩伸出手,“疼。”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自己七岁那年,也是这样的蓝布衫,也是这样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说:“哥哥,我怕。”那时他是街头的小乞丐,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却被地痞推进了冰窟。他疯了一样冲进冰湖,却只摸到她逐渐冰冷的小手。后来他跪在雪地里哭了三天三夜,直到一位白衣女子出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不会让你再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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