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与铁锈的气息灌进衣领时,林墨正站在礁石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混着浪涛撞击礁石的闷响——那声音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海底翻身,震得整片海域都在战栗。
浪尖泛着幽紫,像浸透了龙血。他眯起眼,看见浪沫里漂浮着细碎的星芒,那些光不是自然的,倒像是被碾碎的星辰残片,坠入深海时,隐约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林墨摸向腰间的沧溟剑,剑鞘传来微烫的温度,与他心口那道青铜九剑印产生共鸣——这是他第三次在危险前感受到这种共鸣,前两次分别是雪岭冰棺开启时,和阿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
他怀里的襁褓动了动。绣着鲛人纹的粗布被婴儿的小手攥出一道褶皱,那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细弱的呜咽。林墨低头,看见婴儿掌心贴着他心口的皮肤,那里第八道沧溟剑痕正随着心跳发烫,像被烈焰反复灼烧。剑痕周围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连带着他胸前的九剑印也泛起幽蓝微光——这是剑痕觉醒的征兆,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才刚悟透第七道剑痕的奥义。
“快到了。”他对着海风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句话他说了三遍,前两遍是对老渔夫的亡魂,第三遍是对自己。三天前在雪岭脚下的渔村,那个白发老渔夫的出现像场梦。老人的眼睛浑浊却透着奇异的光,盯着襁褓看了半晌,突然跪在结霜的地面上,额头砸出的血珠在雪地里绽开红梅:“您是……公主的血脉?”林墨还未及回答,老人就用龟裂的手指指向东方,指甲缝里还嵌着海砂:“珊瑚宫在等您,可那地方早被黑雾啃噬得千疮百孔。您得赶在月圆前到,否则……”
话音未落,老人的手突然化作灰烬。林墨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老人皮肤的枯槁触感,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他握紧沧溟剑,剑刃嗡鸣,剑柄上的龙鳞纹路突然渗出暗红血珠——那是剑中封印的龙魂在躁动。老渔夫的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公主的血脉、珊瑚宫、黑雾……这些碎片在他脑海里翻涌,最终拼凑出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他的母亲,东海鲛人公主,九剑阁前阁主的妻子。
此刻,那片海终于露出了真容。浪尖的星芒不是光,是无数细小的锁链,银亮如蛛丝,缠在浪里随着潮汐起伏,像是有人用法则之线将整片海钉在了天上。更远处,海平线上浮着座倒悬的宫殿,红珊瑚砌成的柱子穿透云层,宫顶的明珠蒙着层黑纱,像颗被挖去灵魂的眼。林墨的呼吸骤然急促——那是珊瑚宫,他在母亲的旧画像里见过,画里的珊瑚宫悬浮在海平线上,红珊瑚如火焰般燃烧,明珠映着月光,比银河还要璀璨。
“阿墨。”
声音从海底传来,像被揉碎的月光。林墨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鲛绡的女子浮在水面。她的发间缀着夜明珠,每颗珠子里都困着条发光的小鱼,随着她的呼吸明灭。她的面容与襁褓上的刺绣重叠——眉眼如画,眼尾有淡青的鳞片纹路,唇色是鲛人特有的玫瑰粉。这是他从未谋面的母亲,东海鲛人公主,九剑阁前阁主林昭的妻子。
“娘!”林墨踉跄着扑过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开。他撞在屏障上,喉间泛起腥甜,却仍伸着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母亲的脸。女子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隔着屏障,他能感觉到那触感像最柔软的月光,带着海水的凉意:“阿墨,你终于来了。可你带着九剑印记,带着天道给你的枷锁……”
“我不是枷锁!”林墨吼道,声音震得屏障泛起涟漪。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八道沧溟剑痕在体内依次亮起,像八团燃烧的火。他想起幼时在九剑阁藏书阁翻到的《海图残卷》,残卷末页画着幅诡异的珊瑚礁,旁注用朱砂写着:“以鲛人血祭,可通幽冥之海。”那时他只当是故事,此刻却突然明白——母亲当年用自己的血,为他铺就了这条路。
女子的笑容淡了,像被风吹散的雾:“三百年前,我用沧溟剑护着你爹的魂魄,却被天道发现。它说,要我用珊瑚宫的命魂换你爹的自由。我不肯,它便封了珊瑚宫,抽干了我的血脉,将我的魂魄锁在这倒悬的宫殿里。”她的目光扫过林墨怀里的襁褓,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这孩子……是你用我的血,在雪岭的冰棺里孕育的?”
林墨点头。襁褓里的婴儿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女子的指尖——屏障消失了。林墨踉跄着扑进母亲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鲛人香,混着海水的咸涩与血锈味。他这才发现,母亲的鲛绡上沾着暗褐色的血迹,长发间的夜明珠不再明亮,有几颗已经碎裂,碎成星屑飘散在海水中。
“他是你的命魂。”母亲将婴儿揽进怀里,鲛绡上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爆裂,碎成星屑飘散,“当年我用自己的精血封印了他,为的是不让天道发现他的存在。可现在……”她抬头看向倒悬的宫殿顶端,那里有团黑雾正在凝聚,像团不断膨胀的肿瘤,“天道找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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