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气爬上剑鞘时,林墨看见了冰层下的火。
不是篝火的暖黄,不是焚世剑的赤焰,是幽蓝如鬼火的、在万丈冰层下凝滞的火。它们被冻结在浑浊的冰里,像封存了千万年的眼睛,无声注视着踏冰而来的人。怀里婴儿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带着清甜的奶香,可婴儿掌心贴着他心脏的位置,正滚烫如烙铁——那是第九道剑痕在嘶鸣。
“北境,”身旁的老石匠搓着冻裂的手,“死地。”
说话间,寒风卷起冰碴砸在脸上。林墨望向冰原尽头,一座被冰封的山峰直刺墨穹,峰顶缠绕着永不消散的黑云。云层偶尔被狂风撕开一道口子,能瞥见山体上巨大的爪痕——深不见底,边缘凝固着焦黑的熔岩,像神灵用烧红的铁耙犁过的伤疤。
龙骨峰。
三天前,在北荒最后一个驿站,裹着熊皮的驿卒接过婴儿递来的一块奶糖,舔了舔才开口:“龙骨峰下埋的不是龙,是人。三百年前,九剑阁最后一任阁主林惊雷,带着八百死士,在这用血肉化了冰封大阵,把天道的一具真身钉死在山肚子里。”驿卒把糖囫囵吞下,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恐惧,“现在那阵快塌了,钉天道的链子……在响。”
此刻,那声音正贴着冰面传来。沉闷、巨大,带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像一头被禁锢了太久的凶兽在啃噬牢笼。每一次撞击,脚下的冰层就震颤一下,冰面下的幽蓝火焰随之跳跃,映出冰底被冻住的尸骸轮廓——人形的、兽形的,甚至有些扭曲如枯枝,冰晶嵌进他们的空洞眼窝,倒映着上方无尽的寒夜。
“走!”老石匠突然拽住林墨的手腕。他佝偻的身躯爆发出不符年纪的力气,拖着林墨扑向旁边一块突兀的冰岩。几乎同时,前方的冰面轰然炸裂!
巨柱般的黑雾破冰而出,裹挟着万载寒气和尖锐的冰棱,直冲墨穹!那不是单纯的天道气息,它更像是活的墨汁,翻腾扭曲间伸出无数黑色冰晶凝成的利爪,每一根爪尖都流淌着粘稠的血浆,滴滴答答落在冰上,瞬间冻结成刺目的猩红冰花。婴儿惊恐地把小脸埋进林墨衣襟,小小的身躯抖如筛糠。
黑雾核心,缓缓凝出那张令林墨刻骨仇恨的脸。天道分身的脸颊边缘开始“融化”,皮肤如蜡油般滴落,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冰脉管——那管子里流动的不是血液,是凝固的星辰碎片。它的声音也不再是整齐的低语,而是无数尖锐绝望的哭喊交织成的轰鸣:“骨……碑……不够……还要……更多……”
冰层断裂的声音密如骤雨。无数青白色的冰手从冰窟里探出,抓向两人的脚踝。那些手没有皮肉,只有嶙峋骨节和冻结的肌腱,每根指头都挂着霜,散发着浓烈的尸臭。林墨挥剑,沧溟剑光斩断几根冰手,但断口处瞬间爆开细密的黑丝,像活的寄生虫,攀上剑身,剑刃上的幽蓝光芒瞬间黯淡几分。
“快走!”老石匠嘶吼着,猛地甩开林墨。下一秒,十几根冰爪合拢,将他死死拖入冰窟!那瞬间,林墨看见老人被黑冰吞噬前最后的眼神——没有恐惧,只有近乎疯狂的狂热,以及嘴唇无声开合的形状:天坑!
婴儿突然哭出声,滚烫的泪水砸在林墨手背。林墨低头,看见孩子挣扎着指向老人消失的冰窟。金瞳的光芒前所未有地刺眼,穿透翻滚的黑雾和凝结的冰层,照向深渊底部——那里并非漆黑一片!无数极细微的、细如蛛丝的暗红色光芒,在漆黑的冰渊底部顽强地亮着,如同沉睡的火种被惊醒!那是……刻在冰下的碑文!
“石匠爷爷……”婴儿带着哭腔,“在下面……刻名字……”
一声远超之前的金属断裂声震得林墨耳膜刺痛!冰面剧烈起伏,如同暴怒海面。前方龙骨峰巨大爪痕的核心区域,覆盖其上的千丈冰盖竟缓缓抬升,像是巨兽将要破封!一道裹挟着毁灭气息的灰白光柱,无声无息地从那抬升的冰盖缝隙中射出,直指林墨眉心!那是纯粹的、凝结的“寂灭”之力,所过之处,冰面无声湮灭为虚无,留下深不见底的沟壑!
林墨想拔剑,身体却如坠玄冰,连手指都动不了一根。千钧一发!他怀里的婴儿猛地尖叫起来!小家伙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用小小的手掌死死拍在林墨心口那枚第九剑痕上!
“哥——!”婴儿的尖叫撕心裂肺。
炽热!林墨从未感受过的灼热从心口炸开,瞬间贯通四肢百骸!那不是焚世剑的暴烈火焰,而是纯粹的光与热的洪流!体内沉寂的九道剑痕如同九颗太阳被同时点燃,狂暴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撑裂!一道辉煌无比的金色光柱,以比那寂灭光柱更狂猛更无匹的姿态,自林墨身上直冲霄汉!
金色光柱与灰白光柱狠狠撞在一处!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恐怖到极致的能量相互湮灭!周围的冰面无声无息地塌陷、分解、消失,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陨坑!林墨抱着婴儿,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重重砸在远方的冰岩上。冰石碎裂,骨骼剧痛,血液涌上喉头,他却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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