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檐垂烛火腾,谋深夜半至三更。
武侯遗墨传忠勇,汉使穿林入瘴塍。
水寨操舟磨刃冷,山营演武砺兵锋。
鹰嘴涧中歼敌众,孤臣灯下意难平。
黄权与朱然议定攻心之策后,将军府的书房内烛火又亮至三更。窗外春雨淅沥,檐下水滴石穿,恰似谋略潜移默化,欲蚀顽石之固。
“诸葛直处,非寻常手段可动。”黄权捻须沉吟,“其人虽非卫温死忠,然久历风波,行事谨慎。若贸然以利诱之,反遭其疑。”
朱然点头:“然也。昔年在吴,诸葛直尝与某共饮,言谈间每以族叔诸葛亮为念,虽各为其主,然仰慕之情溢于言表。或可从此处着手。”
黄权眼中精光一闪:“丞相虽坐镇汉中,总理北伐事宜,然始终关注东南局势。去岁曾密信致予,言若时机适当,可借其名望,招抚旧吴遗臣。”他立即唤来周平,“速去信长安丞相府,请丞相赐予致诸葛直手书,以六百里加急送至侯官!”
“诺!”周平领命,却又迟疑,“将军,丞相手书事关重大,若途中有所闪失...”
“用校事府‘玄雀’密道,分三段传递,密文译发。”黄权决断道,“纵有失,亦不致全泄。”
十日后,一个雨雾朦胧的清晨,一封蜡封严密、外裹油布的密信送至黄权案头。拆视之,正是诸葛亮亲笔手书,字迹清峻,墨迹如新:
“致孝起(诸葛直字)侄:
一别经年,音问杳然。闻尔浮海远涉,辟土夷州,虽云际会,实乃时艰。今汉祚中兴,天命再归,陛下圣明,四海翘首。卫温割据,逆势而为,终非长策。侄素明达,当知顺逆之理。倘能明辨时势,助王师克定海岛,则非惟功在社稷,亦保全诸葛氏门户之智也。汉中一别,倏忽数载,犹记当年共论天下事之豪情。慎之思之。
叔 亮 手书”
信不长,却字字千钧,既有亲情牵念,又有大势剖析,更隐含保全宗族之深意,末尾更提及旧日情谊,用心良苦。
黄权阅毕,长叹:“丞相虽远在长安,却对东南局势洞若观火。”随即召来校事府在侯官的负责人,代号“玄雀”的干练中年文吏——陈遥。
“将此信送至夷州‘戊号’小组,命其设法交予诸葛直。切记,万不可暴露‘戊号’小组存在,需借势而为,自然递送。”
陈遥沉吟片刻:“将军,安吴堡内流民营监管极严,直接面呈风险极大。属下有一策:诸葛直每旬会遣人至流民营挑选识文断字者协助文书工作。‘戊号’小组中有一人擅长书算,可借机入选,再伺机献书。”
“准。”黄权颔首,“告知执行者,若事败,立即毁书,保全自身为要。”
“诺!”
陈遥退下后,黄权又对周平道:“传令格物院,命其加紧研制适用于夷州山林的通信手段。现有信鸽在潮湿多雨环境中易迷失方向,需有替代之法。”
“诺!”周平应道,“墨衡博士前日呈报,正在试验一种利用烟火信号的编码传讯法,可视天气灵活运用。”
与此同时,夷州西岸,安吴堡东南三十里外,一处名为“达纳”的山夷部落。
暴雨初歇,林间雾气氤氲,藤蔓缠结,瘴气弥漫。几名穿着浸过桐油布甲、脸上涂着防虫药泥的汉军士兵,正艰难地跟随一名矮小精瘦、目光机警的山夷少年,在几乎无路的密林中穿行。
带队的是国学弟子出身的宣义校尉杜衡。他本是长安格物院选派至军中的“教化副使”,负责研究夷州土俗、宣播汉化。此次主动请缨,携黄权手书及盐帛药物,欲接触对卫温统治不满的土着部落。
“阿洛,还有多远?”杜衡用生硬的土语问前方带路的少年。阿洛是三天前他们在山林中救下的达纳部落猎手,当时正被安吴堡派出的征粮队追捕,腿中毒箭,幸得杜衡小队用格物院新制解毒散救治。
“过了这片‘鬼哭林’,再翻两个坡,看见三块像老人头的石头,就到了。”阿洛回头,眼中已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感激,“杜大人,你们汉人...真的不打我们?还帮我们打卫温?”
杜衡抹去脸上泥水,郑重道:“大汉天子仁德,视四海子民皆为赤子。卫温虐民,天子必讨之。尔等若归顺,非但免遭屠戮,还可获盐铁、医药、粮种,习耕织之法,永不为奴。”
阿洛似懂非懂,但听到“盐铁”“医药”“不为奴”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一阵响动!数支吹箭无声射出!
“举盾!”杜衡低吼,训练有素的士兵瞬间缩成圆阵,小型藤盾护住要害。吹箭大多钉在盾上,唯有一支擦过一名士兵手臂,顿时泛起乌青。
“是‘鬼面’部落的人!他们和达纳有仇!”阿洛急道,“我去说!”
不等杜衡阻拦,阿洛已用土语高声喊话,大致意思是这些汉人是朋友,来帮大家打安吴堡的恶魔。
林中沉默片刻,钻出十几个脸上涂着狰狞彩纹、手持竹矛的土着战士,为首是个独眼壮汉,冷冷打量着杜衡等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