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平县驿馆的夜晚并不平静。韦小葆房间的灯亮至深夜,他面前摊开着双儿整理好的今日观察记录,以及李力世派出的探子刚刚送回的最新情报。
“韦爷,”双儿轻声汇报着探子的发现,“那伙喇嘛并未入住阜平县城内的任何客栈,而是在城外五里处的一座废弃山神庙落脚。他们自行安排了警戒,暗哨布置得很专业,我们的兄弟没敢靠太近。不过,观察到他们生火造饭时,用的不是常见的青稞糌粑,而是……白米和熏肉,甚至还取出了一小坛酒。”
韦小葆眼中精光一闪,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白米?熏肉?酒?有意思……继续。”
“还有,”双儿继续道,“他们换下来的外袍随意堆在庙角,但有几个核心喇嘛贴身的衣物,探子借着月光远远瞥见,材质似乎是……江南的细棉,而非高原喇嘛常穿的粗糙羊毛或氆氇。”
“江南细棉……”韦小葆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行为模式、装备细节、生活习惯,与宣称的身份存在多处不一致。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可疑,而是存在系统性伪装的可能性。”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异常点串联起来:
1. 人员结构异常: 过高的武僧比例,纪律严明如军队。
2. 装备异常: 非中原制式马具,核心成员可能携带隐藏信物(后领 的物件)。
3. 行为异常: 对官方队伍过度警惕,回避城镇,选择偏僻落脚点。
4. 生活细节异常(新增关键证据): 饮食习惯(白米、熏肉、酒)与高原喇嘛的传统饮食结构严重不符。贴身衣物材质(江南细棉)与地域特征不符。
“假设不成立……”韦小葆喃喃自语,“如果他们不是真正的喇嘛,那会是谁?目的何在?与五台山,或者说,与我的任务目标有无关联?”
翌日清晨,队伍继续出发。韦小葆特意吩咐加快了些速度,他需要再次“偶遇”那群喇嘛,进行更近距离的二次观察,以验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在距离阜平约三十里处的一处缓坡,再次看到了那抹醒目的绛红色。他们似乎也是早早启程,队伍行进间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
“放慢速度,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百步距离。”韦小葆下令。他要观察对方在行进状态下的更多细节。
马车内,韦小葆透过特意擦亮的车窗玻璃(他利用现有材料磨制的简易放大镜片,镶嵌在车窗上,用于远观),如同一个耐心的生物学家观察着珍稀物种。
“双儿,记录:行进时,核心喇嘛骑乘姿势略显僵硬,与常年马背生活的蒙古或西藏喇嘛应有的娴熟姿态有差异。外围武僧步伐统一,但摆臂幅度较小,更接近……军中操练形成的习惯。”
“是,韦爷。”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高。前方的喇嘛队伍似乎也有些疲惫,速度慢了下来。机会来了。
韦小葆吩咐道:“张康年,派人上前,以钦差行辕的名义,询问他们是否需要饮水,顺便打听一下他们的来历和去向。态度要客气。”
一名侍卫策马上前,高声传达了韦小葆的意思。
那群喇嘛显然没料到后面的钦差队伍会主动搭讪,队伍出现了一丝轻微的骚动,随即迅速平息。一名看似为首的核心喇嘛(正是昨日水囊掉落那位)单手立掌,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回应:“多谢大人好意,我等自有饮水。我等乃是从青海塔尔寺而来,前往五台山菩萨顶朝拜、交流佛法。”
侍卫回来禀报。韦小葆听完,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塔尔寺?青海……”他低声对双儿说,“记录:口音存疑,其口音更接近漠南蒙古或某些特定区域,与青海藏区典型口音有细微差别。而且,塔尔寺僧众前往五台山,通常会有更正式的文书和更庞大的随行规模,如此精干、且回避官方的队伍,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一阵更强的山风吹过,卷起了官道上的尘土。前方一名喇嘛似乎被风沙迷了眼,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口擦拭。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韦小葆透过“车窗望远镜”清晰地看到,他那绛红色僧袍的袖口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赫然沾染着一小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那绝非朱砂或任何宗教颜料,更像是……印泥或者某种染料的痕迹!一个整日诵经礼佛的苦修喇嘛,袖口内侧怎会沾染此类东西?
几乎同时,另一名负责背负行李的年轻“僧兵”,因为绳索似乎有些松动,他停下来重新捆扎。在他弯腰整理时,僧袍的后摆掀起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双半旧的、但明显是制式的牛皮靴!这种靴子的款式,与清军绿营兵所穿的极为相似!
“印泥痕迹……制式军靴……”韦小葆心中的猜想瞬间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撑。他深吸一口气,对双儿说道:“可以确认了,这伙人,九成以上是假冒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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