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层峦叠嶂,五峰耸立,素有“华北屋脊”之称。时值盛夏,山外酷热难当,山中却凉风习习,故名“清凉”。然而,当韦小葆的队伍沿着蜿蜒的山道,抵达此行明面上的首要目标——清凉寺时,感受到的却并非佛门清净地的祥和,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足以让人脊背发紧的紧绷感。
寺庙坐落在台怀镇东北一侧的山坡上,青砖灰瓦,规模不算宏大,但气象庄严。只是此刻,山门虽然大开,门前却不见知客僧迎候,反而肃立着四名身材高大、面色凝重的僧人。他们虽着僧袍,但站姿挺拔,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接近的每一个人,那目光不似出家人慈悲的审视,倒更像是军士警戒的打量。
韦小葆的马车在离山门尚有百步之遥时停下。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透过车窗,冷静地观察着这座被“迷雾”笼罩的寺院。
“双儿,记录初始观察。”他低声道,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山门守卫,四人。站位呈菱形,覆盖所有接近角度,无视觉死角。肢体语言:重心微微前倾,双拳微握,处于随时可发力状态。表情:缺乏僧人的平和,警惕、审视,甚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是,韦爷。”双儿立刻拿出炭笔和小本子,飞快地记录。
“张康年,”韦小葆唤道,“你去通报,就说钦差大臣、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葆,奉旨前来清凉寺进香祈福,探望德行高深之大德。”
“是,爵爷!”张康年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两名侍卫,昂首挺胸走上前去。
果然,距离山门还有二十步,那四名守门僧人便同时踏前一步,隐隐形成阻拦之势。为首一名浓眉大眼的僧人单掌竖于胸前,声音洪亮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阿弥陀佛,贵客请留步。本寺近日闭门清修,暂不接待外客,还请诸位施主见谅,前往他处寺院礼拜。”
闭门清修?韦小葆在车内听得清清楚楚。这理由看似合理,但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紧张氛围和这些僧人迥异于常的警卫姿态,就显得格外可疑。他脑海中迅速调出关于五台山寺庙常规接待流程的数据——除非有重大佛事或特殊情况,像清凉寺这等规模的寺院,绝不会轻易拒绝一位奉旨前来的钦差。
“李力世,”韦小葆轻声对靠近车边的李力世道,“你带两个人,绕到寺院侧面和后山方向,远远观察一下,看看是否有其他出入口,以及墙头、树林间有无暗哨。注意隐蔽。”
“明白。”李力世点头,不动声色地打了个手势,带着两名天地会好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路旁的树林中。
这时,张康年已经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官威:“放肆!此乃奉了皇上旨意的韦爵爷!尔等竟敢阻拦?清凉寺何时有了将皇差拒之门外的规矩?”
那守门僧人面色不变,依旧坚持:“阿弥陀佛,此乃方丈法旨,不敢有违。清修期间,概不见客,便是皇命,也须体谅我佛门规矩。还请大人恕罪。”话虽客气,但挡在门前的身体却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
僵持不下之际,韦小葆缓缓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他脸上挂着那招牌式的人畜无害的笑容,摆摆手制止了还想争辩的张康年。
“无妨无妨,佛门清净地,自有规矩,我们应当尊重。”他笑眯眯地走上前,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四名僧人,实则如同精密仪器般采集着细节:僧袍的磨损程度、鞋底的泥土、指尖的茧子位置……同时,他也在感知着从寺院内部隐隐传来的、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场”——那是一种混合了压抑、紧张,甚至可能还有一丝恐惧的精神波动。
“这位大师,”韦小葆对着为首僧人和颜悦色地说,“既然贵寺正在清修,我们自然不便打扰。只是我等远道而来,可否行个方便,讨碗清水喝?喝完我们便去他处。”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几乎无法拒绝。那浓眉僧人犹豫了一下,回头与另一名僧人对视一眼,终究点了点头:“施主请稍候。”他示意一名年轻些的僧人进去取水。
趁着这个间隙,韦小葆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飞快地掠过山门内的前院。庭院打扫得异常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但这过分的整洁反而显得刻意。他注意到大殿的侧门虚掩着,门缝后似乎有光影一闪而过。更让他心头一凛的是,在他看似无意地靠近门廊石柱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几乎被香火气掩盖的……异样气味。那不是寺庙常见的檀香,更像是……某种金属摩擦后留下的淡淡腥气,或者……某种药物残留的苦涩?
他的大脑飞速处理着这些信息:
拒绝入内: 核心区域封闭,信息隔绝。
强化警卫: 内部存在需要高度保护或隐藏的人或物。
过度整洁: 可能试图掩盖某些痕迹(如打斗、多人频繁走动)。
隐藏观察与异常气味: 内部有埋伏或高度戒备状态,且可能发生过冲突或使用了非常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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