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离开京城已有数日,按照韦小葆规划的“最优行进路线”,一路向西南,经涿州、过保定,入真定府地界。时值初夏,官道两旁杨柳依依,田野间禾苗青翠,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旅途。然而,韦小葆却无暇欣赏这田园风光。
他大部分时间待在马车里,面前摊开着沿途收集的地方志、寺庙分布草图,以及他自己绘制的简易地图。双儿安静地坐在一旁,时而为他添茶倒水,时而按照他的要求,将一些零散的信息誊抄、归类。她心思细腻,记忆力颇佳,几天下来,已然成了韦小葆不可或缺的数据整理助手。
“双儿,把关于五台山黄庙主要活佛和重要执事僧的名单再核对一遍,重点关注近半年内有无人员变动,或者有无从西藏、蒙古地区新来的高僧记录。”韦小葆头也不抬地吩咐,手指在地图上五台山菩萨顶、显通寺等几个黄庙核心区域划过。
“是,韦爷。”双儿轻声应道,立刻从一摞文书里找出相应的卷宗,仔细翻阅起来。
韦小葆则继续他的思考。根据他目前掌握的信息,五台山作为汉藏佛教并存的圣地,势力错综复杂。顺治帝若真在此出家,最大的可能便是隐于某座黄庙之中,借助其相对封闭且与清廷关系密切的环境隐藏身份。但这也意味着,任何针对顺治的寻访,都不可避免地会触动黄庙体系的神经。
“变量太多,信息不足……”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在脑海中更新着风险模型,“喇嘛体系……这是一个需要重点观察的群体。”
正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张康年压低的声音:“爵爷,前面快到阜平县城了,不过……官道上好像有点情况。”
韦小葆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岔路口,果然聚集着一群人,约莫有二三十之众,清一色的绛红色僧袍,在灰黄的官道上显得格外醒目。正是喇嘛僧众。
“减速,保持队形,正常通过。”韦小葆冷静下令,同时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开始快速采集这群喇嘛的“数据”。
队伍缓缓接近。那群喇嘛似乎也是途经此地,正在路旁歇脚饮水。他们大多身形魁梧,面色黝黑,带着高原人特有的风貌。僧袍虽都是红色,但细看之下,材质和新旧程度却有差异。其中少数几人僧袍质地更好,颜色更鲜艳,坐在略微中心的位置,身旁放着包裹严实的长条状行李,似是法器。其余众人则更像是随从或普通僧兵,围在外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包括韦小葆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
“韦爷,他们……”双儿也透过车窗缝隙看去,有些紧张地低语。
“嗯,看到了。数据采集开始。”韦小葆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紧张,只有一种研究者发现新样本的兴趣,“双儿,注意观察他们的僧袍款式、随身物品、以及行为模式。张康年,让队伍慢一点,保持距离,注意警戒,但不要表现出敌意。”
命令传达下去,队伍的速度更慢了些,与那群喇嘛保持着约五十步的距离。韦小葆注意到,队伍后方的李力世和风际中已经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位置,手看似随意地按在了腰间的兵刃上,眼神锐利如鹰。
韦小葆的观察在继续:
人员构成与分布: 核心喇嘛约五至六人,神态相对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倨傲。外围僧众约二十人,体格健壮,站立和行走时姿态稳固,眼神锐利,更像是受过训练的武僧。他们隐隐将核心几人护卫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圈。“武僧比例偏高,这不像是普通的朝圣或游方团队……”韦小葆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装备与行李: 除了那几个长条包裹,他们还带着一些牛皮背囊,看起来分量不轻。有几人腰间鼓鼓囊囊,似是藏有短兵刃。马匹不多,只有核心几人拥有坐骑,且马鞍上饰有独特的金属纹饰,非中原常见样式。“装备精良,有武装,且有特定来源标识……”
行为互动: 核心喇嘛之间交流很少,即使说话,声音也压得极低。外围武僧则几乎沉默,只是机械地执行休息和警戒任务。整个团队透着一股训练有素却略显压抑的气氛。“缺乏普通僧团的行路交流感,纪律性过强,目的性明确……”
细微动作: 韦小葆注意到,当他的队伍缓缓经过时,几名外围武僧的手不自觉地向腰间隐晦地按了按,那是习惯性的戒备动作。而一名核心喇嘛在抬头瞥见队伍中马车上的钦差标识时,目光似乎多停留了一瞬,虽然迅速移开,但那瞬间的审视意味没能逃过韦小葆的眼睛。“警惕性高,对官方身份有反应……”
就在两队人马即将错身而过时,一阵山风掠过,吹起了路边的一些尘土,也恰好将一名核心喇嘛放在身旁的皮质水囊吹得滚动了几下,囊口松开,些许清水洒出,浸湿了旁边一小块地面。那喇嘛皱了皱眉,弯腰去拾取水囊。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韦小葆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喇嘛僧袍的后领内侧,似乎隐约露出了一小截非布料的、颜色暗沉的物件边缘,形状规整,像是什么金属或木质的令牌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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