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的风比昨夜更柔些,天刚黑,公家屋门口的汽油灯就被点亮了,光晕像撒了把碎金,铺在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上。叶不凡揣着娘给的油纸包,里面是刚蒸好的红薯,还冒着热气,老远就听见练武场的锣鼓声隐隐传来,比昨夜更急些,像是在催着人往这儿赶。
"不凡,等等我!"叶月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不凡回头,看见她扎着新换的红头绳,手里拎着个布包,跑得辫子都散了。"我娘给我缝了个护腕,说练蛇拳转腰时能护着点。"她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对靛蓝粗布缝的护腕,边缘还绣着小小的蛇形图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叶不凡把红薯递过去:"刚出锅的,暖手。"她掰了半块,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热气从嘴角冒出来:"你看叶木生,准是又提前来占位置了。"
果然,石碾旁已经围了不少人。叶木生光着脚在场上转圈,布靶被他搬到了场子中央,上面用粉笔画了个大圆圈,他拍着胸脯跟叶翔说:"今天我准能一拳拍到圆圈正中间!"叶翔举着双锏敲手心:"昨天你还单膝跪地呢,今天就吹牛。"叶木生脸一红,捡起块小石子扔过去:"今天我练了新招式,保准让你刮目相看!"
张阿婆搬着小马扎刚坐下,就从竹篮里往外掏东西:一碟炒南瓜子、一碗麦芽糖,还有用荷叶包着的糯米糕。"昨天看你们练得饿,今天多带了点吃食。"她往叶不凡手里塞了块麦芽糖,黏糊糊的甜在舌尖化开,"不凡,你那鹰爪功的指力练得怎么样了?我给你找了个铜核桃,比绿豆更练劲。"说着从兜里摸出个亮闪闪的铜核桃,纹路深深浅浅,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师父叶正刚从公家屋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新做的木人桩,比昨天叶春梅用的模型高大许多,桩身上画着红黑相间的圆点。"今天教你们新招式,"师父把木人桩往地上一杵,"桩子稳了,功夫才能稳。"他话音刚落,叶水仁就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用竹片做的"刀鞘":"师父,我昨天的劈刀式练熟了,今天能学'拔刀式'了不?"师父瞪他一眼:"先把马步扎稳再说,基础不牢,学再多招式也是花架子。"叶水仁吐吐舌头,赶紧跑到场边扎马步,黄褂子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
人到齐时,练武场的边缘已经摆满了各式物件:王掌柜搬来的长条凳、张阿婆的竹篮、叶大春带来的暖水壶,还有大家这些孩子的布鞋、外套,堆在墙角像朵盛开的杂花。师父拍了拍手,场上立刻安静下来,连最调皮的叶木生都抿紧了嘴。"木生,你先来。"师父指着木人桩,"洪拳讲究'桩稳拳硬',今天教你'猛虎下山',对着桩子练,拳头要落在红圆点上。"
叶木生深吸一口气,扎马站定,双臂缓缓抬起,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师父在他身后纠正姿势:"沉肩,收腹,拳头别攥太死,留三分劲在腕上。"叶木生点点头,猛地喝一声,右拳带着风声砸向木人桩,"咚"的一声,桩子晃了晃,拳头却偏了半寸,落在黑圆点上。他懊恼地挠头,师父却笑了:"劲够了,准头差半分,再找感觉。"叶木生咬着牙再来,这次拳头擦着红圆点边缘落下,张阿婆在旁边喊:"对喽,再往左半寸!"
叶春梅站在木人桩另一侧,师父正教她咏春的"摊打"。"手腕要像搭在水面上,轻而不浮,"师父握着她的手在桩上轻推,"对方来拳,你用手腕一摊就卸了力,再顺势打回去。"叶春梅学得极快,手腕轻转间,指尖已经在桩上点了三下,师父夸她:"这孩子对力道的感觉天生就好,比当年你爹学的时候灵多了。"叶春梅的脸一下子红了,辫子垂在胸前,遮住了半张笑脸。
叶不凡和叶月英凑在旁边看,叶月英戳戳叶不凡胳膊:"你看她手腕转得多轻,我练蛇拳的'缠腕'总学不会这么巧。"正说着,师父喊大家:"不凡,月英,过来练新招。"他指着场边的两棵老槐树,"鹰爪功练'锁喉式',蛇拳练'缠树绕',你们俩对着树干练,找找'刚锁柔缠'的感觉。"
叶不凡走到槐树下,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糙糙的硌手。师父教叶不凡:"手指扣住树干凸起处,手腕用力往回带,想象锁住猎物的喉咙,胳膊要稳,别晃。"叶不凡试着扣住树皮,指尖刚用力,树干上的碎渣就掉了叶不凡一手,叶月英在旁边笑:"你这是给树挠痒痒呢。"她走到另一棵树下,学着蛇的样子缠树,双臂绕着树干轻转,腰肢随着动作慢慢拧,真像条贴着树干游走的小蛇。师父说她:"对,就是这股顺劲,蛇绕树不是硬缠,是顺着树的纹路走。"
叶碧芬和叶春莲的双刀法今天学了"交叉劈",两人站在月光下,左手刀向右劈,右手刀向左砍,木刀在身前交叉成十字,带起的风声"呜呜"响。刚开始两人总碰刀,叶碧芬的刀差点被磕飞,她急得直跺脚:"怎么总对不上劲儿?"师父走过去,让她们先练脚步:"左脚进时右刀劈,右脚退时左刀收,脚步顺了,刀自然就合上了。"两人跟着师父的口令走步,走了十几遍,再挥刀时果然顺了,木刀交叉的"咔嗒"声清脆利落,连叶大雷都叫好:"这俩丫头练得有模有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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