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结婚的热闹劲儿还没散,红绸子的影子、拜堂的吆喝声、喜糖的甜味,像撒在田里的种子,在我们这帮孩子心里发了芽。尤其是叶碧芬,天天揣着从嫂子嫁妆箱里讨来的红布条,拉着我们念叨:“结婚真好玩,咱们也玩个结婚游戏吧!”
那是个周末的午后,太阳暖融融的,晒得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悠悠。叶不凡、叶月英、叶宋、潘珠莲、叶春莲、叶碧芬几个凑在老槐树下的石碾子旁,叶碧芬把红布条往石碾上一铺,像模像样地拍着巴掌:“都听我的!咱们今天玩结婚游戏,跟我哥那样拜堂!”
叶宋立刻嚷嚷:“我要当新郎!我比你们都高!”他说着挺了挺胸,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被撑得鼓鼓的。潘珠莲在一旁抿着嘴笑,她是邻村来投奔亲戚的姑娘,性子文静,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绿布条。叶碧芬指着她:“珠莲姐当宋哥的新娘子!”潘珠莲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抠着衣角,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叶春莲是叶碧芬的堂姐,比我们大两岁,性子泼辣,叉着腰说:“那我呢?我也要当新娘子!”叶碧芬眼珠一转,指着自己:“那我当春莲姐的新郎!反正游戏嘛,女的当新郎也行!”叶春莲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叶碧芬的头发:“小机灵鬼,就你主意多。”
剩下叶不凡和叶月英站在一旁,叶碧芬眼睛一亮,拍手道:“不凡哥和月英姐最配!你们俩当最像样的新郎新娘!”叶不凡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看叶月英,她正低头看着石碾子上的红布条,阳光照在她的蓝布衫上,领口的梅花别针闪着光,耳朵尖悄悄红了。
“行。”叶月英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槐树叶,“那我们就当最像样的。”她抬头冲叶不凡笑,脸颊上的梨涡浅浅的,叶不凡赶紧点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游戏正式开始,叶碧芬自封“司仪”,拿着根槐树枝当惊堂木,往石碾子上一拍:“吉时到!先请第一对新人——叶宋和潘珠莲!”叶宋学着叶珠哥的样子,挺了挺腰,从口袋里掏出朵皱巴巴的野菊花别在胸前,拉着潘珠莲的手就往前走。潘珠莲低着头,脚步轻轻的,走到老槐树下站定。
“一拜天地!”叶碧芬举着槐树枝喊。叶宋“咚”地鞠了个躬,差点把潘珠莲拽得往前趔趄,引得我们一阵笑。“二拜高堂!”叶碧芬指着围观的几个小屁孩,“这些是长辈!”叶宋又鞠躬,野菊花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塞回口袋,脸涨得通红。“夫妻对拜!”两人刚弯腰,潘珠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叶宋也跟着笑,拜堂仪式稀里糊涂就结束了。
接着是叶春莲和叶碧芬,叶碧芬踮着脚要牵叶春莲的手,够不着,急得蹦蹦跳跳:“春莲姐你蹲点!我够不着!”叶春莲笑着蹲下身,叶碧芬学着大人的样子把红布条往她头上一盖,结果盖成了蒙眼布,引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她们的拜堂就在笑声里闹哄哄地结束了。
“轮到不凡哥和月英姐了!”叶碧芬把最宽的那条红布条递给叶月英,“月英姐,这是你的盖头!”叶月英接过去,手指轻轻摩挲着布条边缘,上面还留着嫂子绣的零星针脚。她没像潘珠莲那样害羞,反而认真地问:“拜堂要磕头吗?我哥结婚时好像是鞠躬。”
“要鞠躬!要认真!”叶碧芬叉着腰,比谁都正经,“不凡哥,你得像我哥那样,给月英姐牵着手,要慢点儿走!”叶不凡赶紧挺直腰,从槐树上摘了两朵最大的槐花,一朵别在自己胸前,一朵递给叶月英。她接过去别在蓝布衫上,槐花的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很好闻。
叶不凡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叶月英的手,就觉得她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她的手暖暖的,指尖有练习写字磨出的薄茧。他们慢慢走到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像撒了一地碎金子。
“一拜天地!”叶碧芬的声音格外响亮。叶不凡和叶月英一起弯腰鞠躬,红布条盖在她头上,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和微微颤动的肩膀。
“二拜高堂!”叶碧芬指着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小孩,“这些是爷爷奶奶!”他们又鞠了一躬,叶不凡听见叶月英轻轻的笑声,像泉水叮咚。
“夫妻对拜!”叶不凡和叶月英转过身,面对面鞠躬。红布条从她脸上滑下来一点,露出她弯弯的眼睛,正看着叶不凡笑,脸颊上的梨涡浅浅的,比胸前的槐花还好看。叶不凡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赶紧低下头,耳朵尖烫得厉害。
“礼成!送入洞房!”叶碧芬拍着手欢呼。“洞房在哪呀?”叶宋嚷嚷着,到处张望。叶春莲眼珠一转,指着不远处她家的老房子:“去我家吧!我爹娘今天去镇上赶集了,家里没人,我家东屋的床能当洞房!”
他们一群孩子呼啦啦往叶春莲家跑,叶春莲家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枣树,树枝光秃秃的还没发芽。东屋的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屋里光线有点暗,靠墙摆着一张旧木床,床底下空荡荡的,堆着些旧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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