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夏天喊得滚烫时,稻田里的稻谷已经黄透了。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风一吹,成片的稻浪“沙沙”作响,像铺了满地的金子在摇晃。队里的广播喇叭响了三天,通知各家各户准备收割,连空气里都飘着稻谷的清香和忙碌的气息。
叶不凡天不亮就被镰刀摩擦磨刀石的“沙沙”声吵醒了。爷爷正坐在门槛上磨镰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时不时往刀上吐口唾沫,再用拇指蹭蹭刀刃,满意地眯起眼睛:“今年稻子长得好,穗子沉,得用快刀才割得动。”奶奶在灶房蒸红薯,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混着红薯的甜香飘满屋子。
“不凡,今天跟队里去拾稻穗,能换工分呢!”奶奶把蒸好的红薯装进布兜,塞给叶不凡两个,“饿了就吃,别跟大人抢活干,注意脚下的镰刀。”叶不凡点点头,揣着红薯跑到村口,田埂上已经站满了人。男人们扛着镰刀、扁担,女人们提着水壶、带着草帽,连半大的孩子都挎着竹筐,准备去拾漏在田里的稻穗。
叶珠哥穿着背心,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正给大家分镰刀:“今天先割东头那片老稻田,地势平,好下刀。男劳力割稻,妇女们捆稻,孩子们跟在后面拾稻穗,都听清楚了?”“听清楚喽!”大家齐声应着,声音在晨雾里荡开。叶材大爹扛着最重的打谷机零件,走在最前面,他黝黑的脸上挂着笑:“争取七天割完这片,早割完早归仓!”
叶不凡和叶碧芬、叶月英挎着竹筐跟在队伍后面。叶碧芬穿了件凉快的花布褂子,辫子甩得老高:“不凡哥,咱们比赛拾稻穗好不好?谁拾得多,中午我请他吃红薯干!”叶月英笑着说:“碧芬又想耍赖,上次比赛跳绳你就偷偷多跳了三下。”叶碧芬撅着嘴辩解:“我没有!是你们数错了!”晨风吹过稻田,把她们的笑声送得很远。
到了稻田边,男人们“唰”地拉开架势,弯腰割稻。镰刀划过秸秆的“嚓嚓”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整齐的劳动歌。爷爷割得最快,他弓着腰,左手揽住一把稻穗,右手镰刀一挥,稻穗就“唰”地倒在臂弯里,捆上稻草扔到身后,动作麻利得像年轻时的样子。叶珠哥在旁边喊着号子:“加油干哟!割完这片喝米汤哟!”大家跟着应和,干劲更足了。
妇女们跟在后面捆稻,把割下来的稻穗扎成捆,码成整齐的稻垛。王婶捆稻时总爱哼歌谣,“稻子黄,谷满仓,娃娃笑,爹娘忙”,调子软软的,混着稻叶的沙沙声,很好听。叶月英的娘也在里面,她捆得又快又好,稻草绳在她手里像长了眼睛,绕两圈一系,稻捆就稳稳当当立在田里。
叶不凡几个孩子挎着竹筐,在割过的稻田里拾稻穗。割稻的大人难免会漏下几穗,他们就弯着腰一颗颗捡起来,放进竹筐里。叶月英眼睛尖,总能发现藏在稻茬下的小稻穗,她蹲下身,手指轻轻一掐,稻穗就捏在手里,放进筐里时还会抖掉上面的泥土。“月英姐你真厉害!”叶不凡看着她筐里渐渐满起来的稻穗,忍不住说。她回头冲叶不凡笑:“你看稻穗的根部,只要有一点点黄,就说明没被割干净,顺着稻茬找就行。”
太阳升到头顶时,天热得像个大蒸笼,蝉在田埂边的杨树上拼命叫,“知了知了”的声音吵得人头晕。男人们的背心都湿透了,贴在背上,能看见汗珠顺着脊梁骨往下流。叶珠哥喊了声“歇晌”,大家才直起腰,坐在田埂上喝水。爷爷掏出旱烟袋,刚要点火,就被奶奶抢了过去:“刚割完稻子别抽烟,呛着肺!来,吃块红薯!”
叶不凡和叶月英、叶碧芬坐在树荫下,啃着奶奶蒸的红薯。红薯甜滋滋的,噎得人直打嗝。叶碧芬的竹筐里装了小半筐稻穗,她抹了把脸上的汗,脸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累死我了,这稻穗怎么这么难拾?”叶月英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歇会儿再拾,别急。”她又转头看叶不凡,叶不凡的额头上全是汗,她犹豫了一下,把帕子递过来:“你也擦擦吧,别中暑了。”帕子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擦在脸上凉凉的,叶不凡心里也跟着凉快了几分。
“蓉老师来了!”叶碧芬突然指着田埂那头喊。他们抬头一看,蓉老师穿着件浅蓝色的褂子,挎着个竹篮,正往这边走。她的裤脚沾了泥,头发用红头绳扎着,额头上也有汗珠,却笑得很精神。“给大家送绿豆汤来了!”她把竹篮放在田埂上,揭开盖子,绿豆汤的清香立刻飘了出来。
大家赶紧围过去,用粗瓷碗盛着喝。绿豆汤甜甜的,放了冰糖,喝下去暑气消了大半。蓉老师给爷爷盛了一碗:“大叔,您慢点喝,别烫着。”又给叶月英娘递过去一碗:“婶子,您捆稻辛苦,多喝点。”她看见叶不凡几个孩子,笑着说:“拾了多少稻穗?累不累?”
“月英姐拾得最多!”叶碧芬抢着说。蓉老师看着叶月英的竹筐,点点头:“月英做事认真,拾稻穗也这么仔细。不凡也不错,筐里的稻穗都码得整整齐齐的。”叶不凡心里甜滋滋的,赶紧把筐往她面前凑了凑,想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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