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四月,涿郡南下的队伍在冀州境内已经走了整整十日。
吕子戎牵着一匹瘦马走在队伍中间,马背上驮着校尉邹靖的行李。风从西边刮来,裹着一股焦糊味——路边的村庄大多成了残垣断壁,烧焦的木梁歪歪扭扭地支在断墙上,有的还冒着微弱的灰烟,像是巨人临死前最后的喘息。他勒住马,往村里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狗在啃着什么,见有人来,夹着尾巴跑了。
“别看了,快走!”队正催了一声,手里的马鞭在空中抽了个响。这一路,没人愿意多停留——残村里要么藏着饿疯的流民,要么躲着散兵游勇,谁也不想惹麻烦。吕子戎收回目光,踢了踢马肚子,跟上队伍。入营一个多月,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的行军,每天除了走路就是啃干饼,夜里找块避风的地方蜷缩着睡觉,唯一的慰藉是怀里那把王大叔给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能让他在噩梦连连的夜里稍微踏实点。
“子戎哥,你看那边!”旁边的阿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吕子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破庙旁,几个汉子正围着一个女子拉扯。女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裙,头发散乱,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为首的汉子满脸横肉,手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刀身上还沾着碎布——显然刚杀过人。
“放开我!我爹娘都被你们杀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女子的哭喊撕心裂肺。
那汉子淫笑一声,伸手就去扯她的衣襟:“杀了你爹娘算什么?等老子玩够了你,再把你卖去窑子里,还能换两坛酒钱!”
周围的汉子跟着哄笑起来,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队伍。吕子戎只觉得一股火气从胸口冲上来,手里的马缰绳被攥得发白。他不是想当英雄,只是那女子的哭声太像他偶尔闪过的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带着梨花清香的身影发出的呜咽。他想起乱葬岗上那些残缺的尸体,想起自己为了一口吃的拼命的样子,突然觉得,如果今天他不管,这女子明天就会变成乱葬岗上的另一具尸体。
“子戎,别去!队正说了不准惹麻烦!”阿福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
吕子戎没说话,猛地推开阿福,拔出腰间的环首刀,朝着破庙冲了过去。他跑得太急,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得逞。
“哪来的野小子!”为首的汉子听到动静,回头见只有吕子戎一个人,顿时笑了,“给老子弄死他!”
两个汉子提着刀迎上来,刀风呼啸着劈向他的头顶。吕子戎本能地矮身躲开,手里的刀却忘了怎么用——他在营里练的“劈、砍、撩”全成了空白,只剩下穿越前爷爷教的闪避步法,像只兔子一样在刀光里窜来窜去。
“妈的,这小子跟猴子一样!”一个汉子骂道,刀又朝着他的腿砍来。
吕子戎心里一慌,想起王大叔说的“腰劲带刀”,下意识地拧腰转身,环首刀斜着劈了出去——“当”的一声,正好砍在对方的刀背上。那汉子没想到他突然有了章法,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为首的汉子从背后扑了过来,刀直刺吕子戎的后心。吕子戎听得风声,猛地侧身,手里的刀顺势往后一刺——这一下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却结结实实地扎进了那汉子的后背。
“呃……”汉子闷哼一声,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被一个毛头小子杀死。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还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刀“当啷”落地,溅起一片尘土。
剩下的三个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红了眼:“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吕子戎握着还在滴血的刀,手不停地发抖。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铁锈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跑,可看着地上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子,又把脚钉在了原地。
“住手!”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邹靖校尉带着十几个士兵冲了过来——原来队正见吕子戎擅离职守,怕出乱子,赶紧报给了校尉。
三个汉子见来了正规军,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邹靖抬手一箭,射倒了跑在最后的一个,剩下的两个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
“吕子戎!你可知擅离职守是死罪?”邹靖勒住马,脸色铁青。
吕子戎低下头,手里的刀“当”地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弯下腰,“哇”地吐了出来——只有酸水,因为早上只啃了半块干饼。杀人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那汉子临死前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校尉,这小子也是为了救人才出手的……”旁边的老兵看不过去,替他说了句情。
邹靖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吐得直不起腰的吕子戎,脸色稍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负重行军三日,再敢擅自行动,军法处置!”
“谢校尉。”吕子戎喘着气,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那女子走过来,对着他深深一揖:“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谢”,却又一阵恶心,只能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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