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妹妹下落的线索,如同在林墨沉寂如死水的心湖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沸腾的蒸汽和尖锐的嘶鸣。那名为“小雪”的音节,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盘旋,与老鬼那猥琐的语调、赵德柱恐惧的描述、以及他自己想象出的妹妹遭受折磨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场永无止境的精神酷刑。
以往,支撑他的是渺茫的希望和坚韧的意志。而现在,希望有了具体的方向,却指向了更加黑暗的深渊——“地狱火”。这非但没有带来慰藉,反而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感,如同跗骨之蛆般深深植入他的骨髓。时间不再是需要熬过的刻度,而是变成了催命的符咒。每过去一分钟,妹妹在“地狱火”存活的可能性就减少一分。
这种焦灼,开始像细微的裂纹,悄然侵蚀着他赖以生存的、名为“陈默”的坚硬外壳。
白天的工作变得异常艰难。他坐在工位前,屏幕上滚动的客户信息、耳边响起的电话铃声,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指尖落在键盘上,却常常忘记要敲下哪个字母;电话接通,那套演练过千百遍、早已融入肌肉记忆的话术,有时会突兀地卡壳,需要零点几秒的空白才能接续上。
“先生,关于您账户的安全问题……”他对着话筒,声音保持着职业的热情,但眼神却会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看向园区最深处那栋若隐若现的、据说被刷成粉色的“娱乐部”小楼,想象着妹妹曾被囚禁其中的景象,一股暴戾的杀意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使得他尾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墨哥?你没事吧?”旁边的阿斌似乎察觉到了他偶尔的失神,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林墨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他迅速调整表情,对着阿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压低声音:“没事,有点累。专心打你的电话。”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屏幕,但效率已大不如前。那单二十万的老太太业务,原本是他稳固地位的关键,此刻却成了他焦灼内心的折射。当阿斌再次与老太太通话,对方因为B组的骚扰而疑虑重重时,林墨听着阿斌那结结巴巴、毫无说服力的解释,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几乎要忍不住夺过电话,亲自上阵,用最凌厉、最急切的方式迫使对方就范,尽快完成这单,好让自己有更多的资本和精力去谋划下一步。他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抬起,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工区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赵队长正站在那里,似乎在与一名守卫低声交代着什么,那冰冷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整个工区。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林墨瞬间清醒。
他在做什么?
因为内心的焦灼,险些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赵队长那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做出不符合“陈默”人设的冲动行为!如果刚才他真的夺过电话,那种急切和凌厉,与他平日刻意表现的沉稳、甚至略带油滑的形象截然不同,必然会引起怀疑!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抬起的手顺势落在了阿斌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鼓励:“别急,慢慢说,就像我教你的那样。告诉她,之前联系她的是我们内部的测试人员,现在由你这位正式专员负责,强调资金安全的重要性。”
阿斌被他捏得一痛,但也感受到了那力道中传递过来的强制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林墨教导的话术,继续与老太太周旋。
林墨收回手,掌心一片湿冷。他不敢再去看赵队长的方向,只能低下头,假装查看资料,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在这里,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然而,焦灼的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抑,转而以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寻求宣泄。
他开始更加频繁、也更加冒险地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打探关于“娱乐部”和“地狱火”的消息。他不再满足于旁听,开始主动地、小心翼翼地引导话题。
在厕所放风时,他会“偶然”提起某个听说过的、关于“娱乐部”的残忍传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试图从中筛选出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的人。他甚至尝试接近一些看起来在园区待得更久、地位稍高一些的“老油条”,用偷偷积攒的、从强哥赏赐的烟上掰下的小小烟丝作为诱饵,换取只言片语。
“老师傅,您见识多,听说……那‘娱乐部’里面,是不是真有路子能搞到外面弄不到的好货?”他凑近一个看起来有些门路的老油条,脸上堆着谄媚而好奇的笑容,将一小撮金黄的烟丝递了过去。
老油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将烟丝揣进兜里,含糊道:“打听这个干嘛?那地方的水深着呢,不是你这种小虾米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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