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拉拉山脉的晨雾还未散尽,谷口的城墙工地已如沸腾的鼎炉。孙成凯握着青铜夯锤的手磨出了新茧,却比往日更有力道——昨日那碗肥腻的红烧肉还在舌尖留着余香,糙米饭管够的饱腹感,让他这把老骨头第一次在劳役中挺直了腰杆。
“孙大人,您这夯打得真匀!”旁边一个年轻俘虏凑过来,手里的青铜凿子还沾着石屑。这是前京畿大营的小兵,名叫狗子,前几日还耷拉着脑袋磨洋工,此刻眼睛亮得像山间的星子。
孙成凯哼了一声,却没推开他递来的水囊:“少拍马屁,仔细砸了脚。”话虽硬,心里却翻着浪——五特昨日在工地上巡查,见一个老俘虏蹲在地上揉腿,当即让亲兵扶到凉棚休息,还让人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那场景,比皇城太和殿里赵宏赏赐的黄金百两,更让他心头发颤。
不远处,周石匠正拿着青铜水准器量城墙垂直度,嘴里哼着新学的小调。他身边围着几个俘虏石匠,手里捧着含铬青铜的凿子,小心翼翼地雕琢着青条石的榫卯。“这铬矿真邪门,”一个俘虏忍不住摸了摸凿子刃,“比普通青铜硬三倍,凿石头跟切豆腐似的!”
周石匠得意地笑:“那是!五特大人说了,等城墙修好了,这些工具就分给咱们用。以后谁家盖房子,都能用这好家伙!”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俘虏堆里,瞬间炸开了锅。狗子扔下手里的锄头,凑到凉棚下的告示牌前——那上面用炭笔写着“修城有功者,分田百亩,免徭役三年”,旁边还画着一座带院子的茅草屋,烟囱里飘着袅袅炊烟。
“孙大人,您说这告示是真的?”狗子的声音发颤,他爹娘在永顺城郊外种着三亩薄田,去年被赵宏的苛捐杂税逼得跳了河。
孙成凯望着告示牌上的字迹,想起五特昨日在俘虏大会上说的话:“你们不是罪人,是修长城的功臣。只要好好干,黑盛城就是你们的家。”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重重点头:“真的。五特大人从不骗人。”
此时,谷口的号角声突然响起。俘虏们下意识地站直身体,却见亲兵们推着几辆木车走来,车上装满了热气腾腾的窝头和腊肉。“开饭啦!今日加菜,每人一块酱肉!”亲兵的吆喝声刚落,俘虏们的欢呼声就震得晨雾都散了几分。
孙成凯接过一块肥嘟嘟的酱肉,看着狗子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红了眼眶——在皇城时,他身为御史大夫,顿顿有肉吃,却从未觉得这般香。他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半截青铜簪子,那是儿子孙康小时候给他磨的,如今儿子没了,他这把老骨头,倒在这黑山拉拉山脉里,找到了活着的滋味。
“砰!”太和殿的龙案被赵宏一脚踹翻,玉玺滚落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万大军!朕的一万大军!就这么被俘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殿中跪着的周延。
周延的额头磕在金砖上,渗出了血珠,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陛下,探子回报,孙成凯全军覆没,五特……五特把他们都带去修城墙了,还给他们吃饱饭,分肉吃……”
“分肉吃?”赵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朕的将士,吃着朕的粮饷,却在敌人的工地上吃肉!朕这个皇帝,做得真是窝囊!”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青铜剑,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殿中文武百官个个垂头丧气,肩膀塌陷着,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着,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孙成凯的副手李老亮侥幸逃了回来,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他亲眼看到五特的士兵用含铬青铜弓箭射穿了他们的铠甲,亲眼看到俘虏们捧着热饭热菜时的眼神,那眼神,比任何武器都让他胆寒。
“孤家寡人……朕真是孤家寡人了!”赵宏突然停住笑,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扶住冰凉的盘龙柱,鎏金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深渊。六座城丢了,八万兵力没了,现在连最后一万京畿大营也成了敌人的苦力。他这个皇帝,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陛下,要不……要不咱们求和吧?”户部尚书李谦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话刚说完,就被赵宏狠狠踹了一脚。
“求和?”赵宏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五特那个毛头小子,占了朕的城,俘了朕的兵,现在还想让朕求和?朕的颜面何在?”可话虽硬,他的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样——他何尝不想求和,可他是大赵的皇帝,求和,就意味着承认自己的失败,意味着大赵的江山,要毁在他手里。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匆匆跑进殿内,手里拿着一封染血的书信:“陛下,黑山城守将送来急件,说五特的含铬青铜武器太厉害,他们快守不住了!”
赵宏接过书信,手指抖得厉害,信纸上的字迹都模糊了。他突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龙袍。“完了……都完了……”他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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