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白毛风终于在天明时分偃旗息鼓,只留下一个被冰雪重新雕琢过的世界。
山谷外,天地间一片刺目的银白,无边无际,纯净得令人心悸,也空旷得让人绝望。
阳光惨淡地洒在雪原上,反射出冰冷的光,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添几分视觉上的荒凉与疏离。
张辽的大军如同蛰伏的巨兽,艰难地从避风谷中苏醒。休整了一夜,也只是勉强恢复了一点生气。冻伤者被集中安置在几辆简陋的雪橇上,呻吟声低弱。
奴隶们被重新驱赶起来,铁链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清点的结果令人心情沉重:数百名士兵和近千名奴隶永远留在了昨日的风雪中。粮草,尤其是珍贵的豆料和干草,消耗远超预期。
“大将军,”徐庶的声音带着宿夜未眠的沙哑,他指着舆图上那片代表广袤高原的空白区域,“我们已深入漠南腹地。此地古称瀚海,千里无垠,沙碛(戈壁)、草原交错,极易迷失方向。水源是最大的难题。”
他顿了顿,指向舆图上几个模糊的标记,“斥候回报,原本标记的几个水源点,或因严寒封冻,或因…胡人有意破坏,已无法取用。”
张辽站在谷口的高处,乌骓马不安地刨着积雪。他极目远眺,眼前是真正的“瀚海”——视野之内,除了起伏的雪丘和偶尔裸露的、被风蚀得奇形怪状的褐色岩石,再无他物。
没有山峦作为参照,没有河流指引方向,甚至连一棵像样的树都看不到。天地仿佛凝固在这片单调而宏大的白色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在这种环境下,行军路线哪怕偏离一点点,都可能意味着致命的错误和无法挽回的损失。
“马超何在?”张辽沉声问道。
“回大将军,”一名传令兵回报,“马将军天未亮便率本部精骑前出探路了,说要抓几个活口问清方向水源。”
张辽眉头微蹙。马超的勇猛毋庸置疑,但在这片陌生的瀚海之中,孤军深入的风险极大。
他立刻下令:“令郭淮率一队斥候,循马超方向接应!务必保持联络!其余各部,按昨日队形,缓速前进!徐军师,水源探查由你亲自统筹,增派斥候小队,扩大搜索范围!”
大军再次启程,速度比昨日更加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斥候像撒网般被派往各个方向,寻找着生命的源泉——水。
士兵们舔舐着铠甲上凝结的冰霜,或者抓一把干净的雪塞入口中,但这根本无法缓解干渴,反而加速了体温的流失。
战马的状况更令人揪心,它们需要大量的水,干草和豆料在缺乏饮水的情况下效果甚微,一些战马开始显露出脱水和体力不支的迹象。
奴隶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有限的饮水优先供应士兵和战马,轮到他们的只有浑浊的雪水或冰渣,分量少得可怜。
监工的皮鞭变得更加频繁和狠厉,驱赶着这群形容枯槁的“工料”在深雪中跋涉。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中间蔓延。
午时刚过,袭扰却来了。没有号角,没有战鼓,只有一阵密集而诡异的、如同狼群呼哨般的尖啸从侧翼的雪丘后骤然响起!
紧接着,数十支裹着油布、点燃的火箭如同毒蛇般窜出,精准地射向队伍外围的辎重车队和奴隶群!
“敌袭!右翼警戒!”负责侧翼警戒的庞德反应极快,暴喝一声,举盾格开一支射向他的火箭。他麾下的西凉骑兵立刻结阵。
火箭落在装满干草的辎重车上,瞬间腾起火焰和浓烟。
落在奴隶群中,则引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混乱。几个奴隶身上着火,惨叫着在雪地里翻滚。混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迅速扩散。
与此同时,数十个裹着白色毛皮、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的身影,骑着矮小但极其灵活的草原马,如同鬼魅般从雪丘后冲杀出来!
他们并不与严阵以待的骑兵硬撼,而是凭借着精湛的骑术和熟悉的地形,如同狡猾的雪狼,高速掠过队伍边缘,手中挥舞着套索和弯刀,目标明确:
砍杀落单或混乱的士兵!用套索拖拽、抢夺外围的驮马和物资!将燃烧的火箭更多地射向人群和辎重!甚至有几个悍不畏死的,直接冲向奴隶队伍,用弯刀砍断连接奴隶的绳索,试图制造更大的混乱!
“稳住!不要乱!”张辽的声音穿透混乱。他并未慌乱,眼神锐利如鹰。“王双!率刀盾手护住辎重核心,灭火!高览!左翼铁骑,扇形散开,驱赶,不许他们靠近!弓弩手!仰角抛射,覆盖袭扰区域!不必求精准,压制即可!”
命令迅速得到执行。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展现出强大的纪律性。混乱被迅速遏制在边缘地带。
弓弩手密集的箭雨虽然难以命中高速移动、分散的胡骑,但有效地压缩了他们的活动空间,迫使他们不敢深入。高览率领的铁骑如同移动的城墙,逼迫胡骑远离核心区域。
然而,胡人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他们极其狡猾,一击即走,毫不恋战。在丢下几具尸体和几匹受伤的战马后,如同来时一样突兀,迅速消失在连绵的雪丘之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