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使者是在次日午后抵达宛城的。没有预想中的盛大队列,仅有十余骑护卫,簇拥着一辆简朴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城门,直抵郡守府前。这份刻意的低调,反而透出来自北方霸主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使者名为董昭,年约四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充满审视的意味。他身着儒袍,举止合仪,但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属于曹营核心谋士的自信与倨傲,却是难以掩饰。步入议事厅,他对端坐主位的刘擎依礼参拜,言辞恭谨,然而目光扫过肃立两侧的南阳文武时,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尤其在掠过林凡时,微微停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下官奉曹司空之命,特来拜见刘皇叔,宣慰荆州,并商议共同维护地方安定之事。”董昭开门见山,声音平稳,却字字千钧,“近日,司隶一带颇不宁静,有宵小之辈(暗指关羽)流窜作乱,恐惊圣驾。司空心系社稷,特命下官前来,提请皇叔与林军师,务必加强戒备,肃清辖内,勿使匪类有机可乘。”他绝口不提蔡瑁投降之事,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谣传,反而将刘备、关羽定义为“匪类”,将维护稳定的责任巧妙地压在了南阳头上。
刘擎按照事先与林凡商议好的应对,面露难色,叹息道:“董先生所言,备已知晓。只是……唉,荆州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景升兄病重,宵小之辈(暗指蔡瑁)趁机作乱,隔绝内外,备虽心急如焚,欲匡扶汉室,稳定荆襄,奈何力有不逮,兵微将寡,北面有曹仁将军大军压境,备日夜忧惧,寝食难安,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他将南阳的困境与荆州的内乱摆在台面上,既是示弱,也是将皮球踢了回去。
董昭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这番说辞,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凡:“久闻林军师神机妙算,智计超群。如今荆州糜烂,皇叔忧心,正是军师施展才华,匡扶社稷之时。却不知军师对于肃清匪类、安定地方,有何高见?司空在许都,可是对军师寄予厚望啊。”这话语看似恭维,实则暗藏机锋,既点出曹操对林凡的“关注”,又将应对刘备、关羽的责任明确地扣在了林凡身上。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坦然,拱手道:“董先生过誉了。林凡微末之才,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敢不竭尽心力?只是,正如主公所言,眼下南阳内忧外患,北有大军(指曹仁)虎视,南有逆臣(指蔡瑁)封锁,实是自顾不暇。至于刘玄德与关云长之事……”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董昭探究的视线,“备虽不才,亦曾派人探查。然关将军所部,行踪飘忽,似已远离南阳,进入司隶弘农郡界。其所图为何,非我等所能臆测。或许,是听闻司隶一带仍有忠于汉室之义士,欲前往联络,共扶汉室,亦未可知。”
他轻描淡写地将关羽的动向引向了“扶助汉室”这个政治正确却极其敏感的方向,既撇清了南阳的关系,又 巧妙地刺了一下曹操——毕竟,谁都知道如今汉天子在许都,由曹操“辅佐”。
董昭眼中精光一闪,脸色微沉,显然听出了林凡的弦外之音。他正要开口,林凡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至于司空所言‘密切沟通’,林凡以为,当前要务,乃是稳定。曹仁将军大军驻跸叶城,兵锋凌厉,实令南阳军民惶恐不安,恐生变故,反为不美。若司空真有安定荆襄之意,何不暂缓兵锋,以示诚意?待我主稳定南阳,查明刘备动向,再与曹仁将军‘密切沟通’,共商大计,岂不更妥?”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既点明了曹仁大军才是当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又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合作”前景,实则核心诉求就是——让曹仁退兵,或者至少停止进攻。
董昭面色变幻,他深知眼前这年轻军师的难缠。林凡既不硬顶,也不屈服,而是立足于南阳的现实困境,将问题一个个抛回,言辞滴水不漏,让他一时难以找到强力施压的突破口。厅内的气氛,在这看似平静的唇枪舌剑中,变得愈发凝重。
送走表面客气、内心想必已是波涛汹涌的董昭后,刘擎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军师,方才真是……步步惊心。这董昭,不好对付啊。”
“他是曹操的心腹谋士,自然不是易与之辈。”林凡神色凝重,“他此来,试探为主,施压为辅。曹操想知道我们的底线,更想知道我们是否与刘备有所勾结,以及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关于关羽和诸葛亮的动向。”
石韬忧心忡忡地道:“观其言辞,曹操对蔡瑁投降之事似乎并未放弃,只是暂时按下不表。他让我们去对付刘备,自己却可坐收渔利。军师,我们拖延的时日恐怕不多了。蔡瑁第一波使者被截,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再派第二批,甚至可能动用其他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渠道。”
“我知道。”林凡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渐暗淡的天色,眼神锐利如刀,“所以,我们必须双管齐下,甚至三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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