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关羽兵临伊阙关、悍然打出“迎奉天子,清君侧”旗号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将本就危如累卵的南阳局势彻底推向了万丈深渊。这已不是简单的军事摩擦,而是直指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政治根基的致命一击!夏侯渊的精锐铁骑已如离弦之箭从许都扑出,而曹仁大营的异常调动,更是如同悬在头顶、即将落下的铡刀,预示着决定南阳生死存亡的时刻,可能就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之内!
“军师!此乃天赐良机,稍纵即逝啊!”一员性如烈火的将领猛地出列,声若洪钟,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他脸上充满了绝境中看到一丝光亮的激动与狂热,“曹仁若真分兵回援司隶,其军心必乱,兵力必分!我军当立刻集结所有精锐,大开壁垒,趁其阵脚未稳,衔尾猛击!纵不能全歼,也必可重创其军,缴获辎重,解我南阳燃眉之急!”他的话语代表了军中一大批渴望以攻代守、拼死一搏的激进口吻,绝境之下,进攻的**往往压倒理智的防守。
话音未落,石韬已面色煞白地抢步上前,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尖锐:“万万不可!此议太过凶险!曹孟德用兵如神,其麾下曹仁更以沉稳着称,岂会在我军眼皮底下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此必是诱敌深入之计!佯装回援,实则暗设伏兵,只待我军主力离营,便以雷霆之势攻我壁垒,或绕道截断我军归路!届时,博望坡防线顷刻瓦解,宛城门户洞开,我等皆成瓮中之鳖,悔之晚矣!”他的担忧是谋士的审慎,着眼于势力的生死存亡,宁愿固守待变,也绝不轻易行险。
厅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执,主战派与主守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自接到消息后,便如同石雕般伫立于巨大沙盘前的背影之上。
林凡背对着众人,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那方寸沙盘之中,目光如最精密的刻尺,反复丈量着宛城、博望坡、叶城以及那条蜿蜒北上的补给线之间的每一寸距离。曹仁的动向,关羽的突进,曹操的意图,诸葛亮的谋划……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疯狂碰撞、组合、推演。汗水,悄无声息地从他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颊线滑落,他却浑然不觉。
出击?固守?这两个选择如同两条岔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通往的却可能都是悬崖。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深知,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着数万军民的生死,决定着南阳这片基业的存续。
就在争论几乎要失控,刘擎也忍不住要出声询问之时,林凡猛地转过身。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只有一种极致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然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赌徒压上全部身家般的疯狂决绝。
“够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一切的冰冷力量,瞬间将所有的嘈杂与争论冻结。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出击?正中曹操下怀,自取灭亡。固守?坐视曹仁安然回师,待其与夏侯渊合击关羽后,挟大胜之威,我南阳依旧难逃覆灭之局。”林凡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这两条路,都是死路。”
他顿了一顿,在众人绝望的目光中,一步踏到沙盘前,手指如同铁钎,带着一股狠厉的决绝,重重地戳在沙盘上那条代表曹仁生命线的、从叶城方向蜿蜒而来的细小补给路径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沉寂的锐利:
“我们不正面硬撼其锋锐,也不龟缩待其宰割!我们要打,就要打在他的七寸之上,打在他最痛、最意想不到、也最无法承受的地方!”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细线狠狠一划,最终定格在一处标记着“野狼谷”的险要丘陵地带,“这里!曹仁大军的粮道,他数万兵马赖以生存的命脉!”
林凡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浓重迷雾。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沙盘上那个不起眼的节点,呼吸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
“曹仁两万大军,人吃马嚼,每日消耗粮草巨万!”林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分析,“其粮秣辎重,必从叶城乃至更后方的鲁阳、许都转运而来。若其真欲急速回援司隶,粮草转运必然更加频繁,护卫力量也可能因前线吃紧而有所削弱!此地(野狼谷)地势险要,利于设伏,正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最佳战场!”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过厅内众将,开始下达一连串清晰、迅猛如同闪电般的指令:
“第一,传令高顺!”林凡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令他立刻从其麾下‘陷阵营’及全军中,挑选所有最擅长山地奔袭、攀援、潜伏、精通火攻与袭扰的精锐死士!人数不在多,在于精!五百人足矣!但我要的,是五百个能把命豁出去,能把曹军粮队送进地狱的恶鬼!由高顺亲自率领,携带全军所有库存的火油、硝石、硫磺等引火之物,以及五日的干粮,即刻出发!避开所有官道与曹军斥候活动范围,利用夜色和山岭掩护,以最快速度,直插野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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