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宋朝 第19章 血染银湖

祥兴二年（1279）二月六日，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崖山海面。浓重的水雾在银湖般的水面上流动，将宋军连绵二十里的水寨笼罩在神秘的寂静中。然而这寂静之下，是十万军民屏息等待的紧张。

一、 晨雾初破

寅时三刻，张世杰登上"镇海"号楼船最高处。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一夜未眠，甲胄上凝结着露水。他凝视着雾气弥漫的海面，忽然抬手："传令各船，准备迎敌。"

几乎在同一时刻，元军主帅张弘范站在"海鹘"舰船头，对身旁的副将李恒低声道："今日东南风起，正合我意。待日出雾散，即刻进攻。"

晨光初现，海雾渐渐散去。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宋军将士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景象：海面上，元军五百余艘战船分成三路，正以钳形之势向水寨压来。最大的楼船上，张弘范的帅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终于来了。"张世杰握紧剑柄，沉声下令，"升起信号旗，各船就位！"

二、 火攻奇袭

辰时初，战斗以元军的火攻拉开序幕。数十艘满载硫磺、硝石的小船借着东南风，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宋军水寨。

"灭火队上前！"张世杰临危不乱。

预先准备的宋军小船立即迎上，用沙土、湿毡扑打着火船。大部分火船被成功拦截，但仍有三艘冲破防线，撞上了一艘楼船。刹那间，烈焰腾空，哭喊声震天。

就在宋军注意力被火攻吸引时，元军主力突然改变方向，直扑水寨南侧。那里是宋军相对薄弱的环节，由老将苏刘义防守。

"不好！中计了！"张世杰猛然醒悟，"快令苏将军死守！"

然而为时已晚。元军先锋在悍将王守信率领下，已经突破外围防线。混战中，苏刘义身先士卒，左臂中箭仍死战不退。

三、 水道血战

已时正，战斗进入白热化。元军发现了宋军最大的弱点——取水通道。李恒亲率精锐，猛攻保护水源的宋军阵地。

守卫水道的正是太学生组成的义军。这些文弱书生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勇气。为首的学生领袖陈璜高呼："今日之事，有死而已！诸君记得文丞相教诲否？"

"记得！"百余名太学生齐声回应，持剑迎敌。

鲜血染红了沿岸的礁石，海水泛着诡异的红色。陈璜身中数刀，仍死死守住水道入口，最后力竭投海。他的遗体随波浮沉，手中还紧握着半卷《论语》。

与此同时，水寨内的情况急剧恶化。由于水道被断，守军饥渴交加。更糟糕的是，部分战船开始漏水，修补的材料却已用尽。

四、 将星陨落

午时，元军发动总攻。张弘范亲率旗舰直扑宋军中军，意图一举擒获宋帝。

"保护御船！"张世杰大吼一声，率亲兵船队迎战。

两军在狭窄的水域展开惨烈的接舷战。箭矢如雨，巨石纷飞，海面上飘满了碎裂的船板和阵亡将士的遗体。

混战中，张世杰的座船被三艘元军战船包围。激战多时，他突然发现御船方向浓烟滚滚。

"陛下！"张世杰目眦欲裂，正要率军回援，却被一支冷箭射中右肩。

"枢密使！"亲兵急忙上前。

"无妨！"张世杰折断箭杆，"传令方兴，死守御船！"

然而战局已经无法挽回。未时刚过，右翼统帅方兴战死的消息传来，宋军开始溃散。尽管张世杰奋力督战，但败局已定。

五、 残阳如血

申时，夕阳西下，将整个银湖染成血红。宋军水寨大半已破，只剩下御船周围的数十艘战船还在抵抗。

张世杰在亲兵护卫下，试图向御船靠拢。然而元军包围圈越来越紧，每一次突围都付出惨重代价。

在一艘即将沉没的战船上，老将夏寔——曹友闻当年的副将，此刻正率领最后的几十名士兵做殊死抵抗。身中十余创的他，望着西沉的落日，喃喃道："曹将军，末将来寻你了......"

说完，这位历经百战的老将跃入海中，结束了戎马一生。

张世杰终于突破重围，靠近御船时，看到的却是陆秀夫背负幼帝投海的最后身影。他呆立船头，久久不语。

"枢密使，我们......"亲兵哽咽难言。

张世杰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缓缓摘下头盔："传令，各自突围吧。"

是夜，残存的宋军船只趁夜色分散突围。张世杰率领数艘战船杀出重围，向南驶去。站在颠簸的船头，他回望渐渐远去的崖山，只见那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夜空。

银湖之战，宋军战船大多被焚毁，将士死伤无数。活着的不是被俘，就是投海自尽。曾经庞大的水师，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海水退潮时，沿岸的泥沙中露出了无数遗物：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战旗、浸湿的诗卷，还有那个被海浪送回的木雕小船——那是端宗赵昰留给弟弟最后的念想。

一个时代，在这场血战中落下了帷幕。但抗争的精神，却随着突围的船只，继续在海上漂泊，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第八卷 第十九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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