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的夜,是暴怒的夜。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鞭,狠狠抽打着浑浊的墨色湖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浪如山峦般起伏、崩塌,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撕扯得粉碎。闪电撕裂厚重的云层,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一艘在惊涛骇浪中绝望挣扎的巨大官船。那高耸的桅杆如同濒死巨兽伸向天空的骨爪,在狂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体每一次被浪头抛起,都伴随着龙骨不堪重负的嘎吱断裂声。
“稳住!稳住舵!压住舱货!”甲板上,浑身湿透的押运官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瞬间被风浪吞噬。水手们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在湿滑的甲板上翻滚、撞击,徒劳地试图收紧被狂风扯得笔直的缆绳。一个巨浪轰然拍上船舷,冰冷腥咸的湖水如同决堤般灌入,瞬间将几个水手卷入漆黑汹涌的湖底,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船舱内,沉重的木箱在剧烈颠簸中相互撞击、翻滚,里面装着的,是岭南今年上贡朝廷的税银和一批价值连城的珍宝,其中最耀眼的,是那颗传说能凝聚月华、象征岭南藩属忠诚的“南海夜明珠”。
“轰隆——!”
一声撕裂夜空的巨响盖过了所有风雨!并非雷声,而是船底龙骨断裂的绝望哀鸣!官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中掰断,船头和船尾在令人心悸的金属扭曲声中猛地向上翘起!冰冷刺骨的湖水疯狂涌入,瞬间吞噬了底舱。
“船要沉了!弃船!弃船啊!”绝望的呼喊淹没在天地之威中。
闪电再次亮起,惨白的光照亮了甲板上最后的炼狱景象:断裂的木板、漂浮的尸体、散落的银锭……还有,几具身着押运官兵号衣的尸体旁,散落着几枚造型奇特、乌沉沉的三角小镖。镖身狭长,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尾部刻着极其细微、如同鱼鳞交叠的诡异纹路——绝非中原常见之物。
仅仅一夜之间,满载贡银与珍宝的官船连同押运官兵百余人,尽数葬身洞庭怒涛,只留下湖面上漂浮的残骸和油污,无声诉说着这场惨烈的“意外”。
汴梁,开封府。
烛火在包拯黝黑的脸庞上跳跃,映出他深锁的眉头。案头摊着两份文书。一份是岳州府呈上的详报,白纸黑字,结论清晰:官船遭遇百年罕见风浪,不幸倾覆,疑为水匪趁乱劫掠后毁船灭迹。另一份,则是一方皱巴巴、浸透暗红血污的粗麻布片。布片上的字迹歪斜潦草,墨色被血水洇开,透着书写者濒死的仓皇与急迫:
贡船非劫,南平有异,速查岭南!
署名处,没有名字,只有一条用血画出的、扭曲盘绕的狰狞小蛇!
空气凝重得如同灌铅。公孙策捻着胡须,指尖冰凉,目光死死锁在那条血蛇上,低声道:“大人,沉船现场遗留的怪异暗器,学生从未见过。观其形制,阴狠歹毒,专破内家罡气,绝非寻常水匪所能拥有。而这条血蛇……”他指着那扭曲的符号,“岭南百越之地,多崇蛇图腾。南平王赵珏麾下,便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影鳞卫’!这血书…是死间!”
“死间?”展昭按剑立于一旁,古铜色的面容紧绷如铁,锐利的鹰目寒光四射,“传递者冒死送出此信,必已遭灭口!”
“正是!”公孙策声音沉重,“岳州府结论下得如此之快,草草定性‘水匪劫掠’,恐非无能,而是…压力!来自岭南的压力!这沉船,绝非天灾,乃**!目标直指南平王赵珏!其心…叵测!”
包拯沉默着,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那方染血的粗麻布上,发出沉闷的笃声。血蛇的纹路在他指尖下显得格外刺目。南平王赵珏,太祖血脉,坐镇岭南二十载,仁德之名播于朝野。若其真有不臣之心…包拯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决绝的寒芒:“圣上已准本府所请,秘密南下!展护卫,公孙先生,即刻准备,轻装简从,星夜兼程!目标——岭南!”
洞庭湖畔,岳州码头。
风雨虽歇,但湖面依旧波涛汹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湖水腥气、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沉船残骸被浪涛推挤到岸边浅滩,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好奇。官府衙役在周围拉起警戒的草绳,驱赶着过于靠近的人群,神情疲惫而麻木。
包拯一身半旧青袍,负手立于一片狼藉的岸边,公孙策与展昭紧随其后。他们并未惊动地方官府,悄然至此,只为亲睹现场。破碎的船板、撕裂的帆布、散落的杂物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里,无声地展示着那夜的狂暴。
“大人,您看此处。”公孙策蹲下身,用一根树枝小心拨开一堆缠绕的水草,露出下面半截断裂的船桨。桨柄处,赫然有几个深陷的指印!那绝非正常握桨的痕迹,更像是有人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抓住,指骨几乎要嵌入硬木之中!“还有这里,”他指向不远处一块较大的船板,边缘明明显的利器劈砍痕迹,断口却并非一次成型,而是反复多次、带着绝望意味的刮削,“像是…有人想用木板求生,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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