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时间仿佛凝固。虚拟星空在“窗外”静谧流转,柔和的光线洒在红木棋盘上,勾勒出每一枚棋子的轮廓,也勾勒出水淼平静无波的脸庞。她没有穿警服或实验袍,只是一身寻常的家居打扮,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显得更具压迫感。
下完这盘棋。
这句话如同咒语,在林森耳边回荡。它指向的,远不止是眼前这方寸之间的胜负。这是陈明远案发现场那盘未竟之局的延续,是贯穿他们关系始终的智力博弈,更是此刻,两人之间所有谎言、背叛、操控与未解谜题的最终摊牌。
林森没有动。他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牢牢锁定水淼的眼睛,试图从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愧疚、得意、或者仅仅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纯粹的、近乎冷酷的专注。
“在我拿起棋子之前,”林森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和紧绷而有些沙哑,“我需要答案,水淼。不是作为你的研究对象,而是作为……一个曾经视你为搭档的人。”
他强调了“曾经”二字。
水淼微微偏头,似乎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也未显不悦。她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一枚过河的“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答案,需要代价,林森。”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棋局,是衡量代价最公平的尺度。你赢一子,可得一问。我若胜你一筹,你便需接受一个……事实。”
公平?林森几乎要冷笑出声。在经历了被监控、被囚禁、被复制、被如同实验动物般观察引导之后,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显得如此荒谬绝伦。
但他知道,这是她设定的规则。踏入这个房间,坐上棋桌对面,就意味着接受了她的规则。他需要答案,而这是唯一可能撬开她嘴的方式。
他不再犹豫,走到棋盘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棋局是典型的“屏风马对五七炮”演变而成的复杂残局,红方多一相,黑方车马位置更佳,胜负只在毫厘之间,极其考验中局搏杀和残局定式功力。
“红先黑后?”林森问,目光已投入棋局,职业本能让他暂时抛开了纷杂的情绪。
“请。”水淼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
林森沉吟片刻,拈起一枚“车”,沉底叫将。这是最直接、也最考验后续计算能力的开局。
水淼几乎不假思索,飞象化解。
棋局就此展开。一时间,书房内只剩下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时而急促,时而绵长。虚拟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如同两尊沉默搏杀的神只。
林森的棋风如其人,沉稳厚重,善于布局,步步为营,在看似平淡的交换中积累微弱的优势,如同老练的刑警编织证据链。
而水淼的棋风则变幻莫测,时而天马行空,弃子争先,时而阴柔诡谲,设下连环陷阱,如同她精心设计的“彼岸”迷局。她的计算能力惊人,常常能预判林森十步之后的走法。
三十回合过去,棋局进入白热化。双方子力大量消耗,盘面上红方虽多一兵,但黑方车马炮三子归边,对红方老帅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林森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棋手下棋,而是在与一个深不见底的AI对弈,每一步都被算尽,每一种可能性都被权衡。更让他心惊的是,水淼的棋路中,隐隐透出一种对他个人思维模式的深刻理解,甚至能预判他基于性格会做出的“最优选择”。
“你似乎很熟悉我的风格。”林森移动一枚“炮”,暂时缓解了王城的压力,看似随意地说道。
水淼拈起“马”,跳到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却隐隐封锁了红方一条潜在的进攻路线。“数据不会说谎,林森。你的每一份案件报告,每一次复盘推演,甚至你闲暇时在网上对弈的七百四十三盘棋谱,都揭示了你的思维定式和决策偏好。”
林森执棋的手微微一僵。被如此彻底地剖析,让他感到一种**裸的寒意。
“所以,‘镜像计划’里那些‘林森’,也都被灌输了这些‘数据’?”他落子,声音冷了几分。
“不完全是。”水淼吃掉林森一个过河兵,子力交换后,局面依旧胶着,“数据是骨架,是本能反应。但真正决定一个‘镜像’能否成功的,是‘灵魂’的烙印,是那些无法量化的……情感与抉择。”她抬起眼,看向林森,“比如,你现在是更想赢下这盘棋,还是更想从我这里得到真相?”
林森心中一震。她在试探,在观察他“本体”在极端压力下的优先选择。
他没有回答,而是集中全部精力,发动了一轮猛烈的反击,车马炮三子联动,直扑黑方看似稳固的防线。这是他计算良久的一步险棋,成败在此一举。
水淼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这一步有些出乎她的预料。她陷入了长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虚拟星空已悄然变换了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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