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还是冗余?”
水淼的声音在温暖的书房里回荡,却比沼泽的寒风更刺骨。她站在那里,身后是虚假的星空,身前是刚刚分出胜负的棋盘,平静地宣判着陈明远的命运,并将同样的选择权,如同递上一杯毒酒般,推向林森。
林森感到一股冰冷的怒意在胸腔里凝结、压缩,几乎要炸裂开来。他看着水淼,这个他曾视作搭档、甚至隐约抱有超越搭档情感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彻底褪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理性到近乎非人的内核。陈明远的死,对她而言,仅仅是“计划必要的一环”,是清理掉的“冗余”。
“你把他……当成了什么?一个出了故障、需要被格式化的数据节点吗?”林森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风暴。
水淼走回棋桌旁,手指轻轻拂过那枚完成了绝杀的“将”,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怜爱。“陈教授是杰出的,他的大脑,他的知识体系,是珍贵的初始模板。但他试图将‘镜像计划’公之于众,试图用旧世界的道德框架来束缚新世界的可能性。”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冷酷,“他的选择,让他从‘基石’变成了需要被优化的‘冗余’。这是逻辑的必然。”
“逻辑?”林森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棋盘上,棋子被震得微微跳动,“你用‘逻辑’两个字,就轻描淡写地抹杀了一条生命,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水淼,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水淼微微偏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镜像计划’的引导者,是‘彼岸’的架构师之一,是……试图让人类文明避开某些必然的陷阱,走向更高效、更纯净未来的探索者。”她看向林森,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某种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一种混杂着惋惜与期待的复杂光芒,“而你,林森,你拥有成为‘基石’的潜力。你的意志,你的推理能力,你在绝境中依旧能寻找破局点的韧性,都是构建新世界所亟需的稀缺资源。”
“所以,你对我做的这一切——囚禁、测试、复制、引导——都是为了评估我这块‘材料’合不合格?”林森怒极反笑,“看看我在你的迷宫里,能挣扎多久,能展现出多少让你满意的‘性能’?”
“理解是合作的基础。”水淼并未否认,“‘彼岸’不需要盲从者,我们需要的是理解其必要性,并自愿投身其中的同行者。之前的经历,是为了让你看清旧世界的混乱、低效与脆弱,也是为了让你证明自己的价值。”她指了指书架上的那个“星火之钥”,“甚至那个,也是测试的一部分。看看你是否能发现并利用潜在的资源。”
林森的目光再次掠过那个黑色的物体。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嘲笑他所有的努力。连他自以为隐秘的藏匿和发现,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如果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基石’呢?”林森一字一顿地问,“如果我选择像陈教授一样,当那个‘冗余’呢?”
水淼沉默了。她走到书桌后,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薄薄的、类似平板电脑的设备,将其激活,推到林森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简短资料滚动着。林森瞳孔骤缩——他在上面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有他警局的同事,有他私下调查时接触过的线人,有他远在老家的、几乎不联系的亲戚……甚至,还有他已经去世多年的父母的姓名和墓地位置!
“每一个与你产生过深度社会联结的个体,都在我们的评估范围内。”水淼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成为‘冗余’,并不仅仅意味着你个人的物理消亡。它意味着与你相关的、可能对‘计划’产生不稳定影响的所有‘节点’,都需要进行……‘优化处理’。”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林森的心脏。他毫不怀疑水淼有能力,也有决心做到这一点。为了她的“计划”,她可以清除陈明远,自然也可以清除名单上的所有人。这不是恐吓,这是基于她行为逻辑的、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个人尊严的抉择,瞬间变成了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沉重的道德枷锁。
林森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孔,仿佛能看到他们因自己此刻的“不合作”而可能面临的命运。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无力感。对抗水淼和“彼岸”,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也不再仅仅是为了真相与正义,而是为了那些被他牵连的无辜者。
他缓缓坐回椅子,所有的怒火似乎都被这盆冰水浇熄,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冰冷。
“这就是你的‘合作’?”他的声音沙哑,“用我关心所有人的性命,来绑架我?”
“这是让你认清现实的必要步骤。”水淼收起设备,“情感是旧时代人类最大的弱点,也是导致无数悲剧和低效决策的根源。但现阶段,我们不得不利用它来达成更高层级的目标。当你真正理解并接受了新世界的逻辑,这些束缚自然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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