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残局 第5章 镜像两端

调查工作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扩散开后，便陷入了看似平静实则胶着的状态。两天过去了，对陈志豪和赵乾两方面的深入排查，都遭遇了瓶颈。

陈志豪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几乎要崩溃，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承认自己欠债，承认和叔叔吵过架，但坚决否认杀人。对于案发当晚的行踪，他最终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似乎和一个刚认识的酒友在一起，但既说不出对方姓名也找不到联系方式，可信度极低。探员们查遍了他所有的资金往来和通讯记录，除了高利贷，并未发现他购买过任何可能用于作案的物品，或者有策划犯罪的迹象。他那点浅薄的心机，似乎支撑不起如此完美的现场。

另一条线上，对赵乾的调查更是举步维艰。那家特定油墨的供应商服务对象众多，虽然包括了《史学前沿》编辑部，但根本无法证明赵乾接触过用于书写遗书的那张特定纸页。赵乾本人表现出极大的反感和不配合，通过律师表示在缺乏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他与陈明远的学术恩怨，年代久远，知情者寥寥，且大多三缄其口，难以挖掘出足以引发杀人动机的深层矛盾。

两条看似最有希望的线，几乎同时走进了死胡同。专案组内的气氛愈发沉闷，一种无形的焦躁在蔓延。凶手仿佛一个幽灵，完美地隐匿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林森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避开了外界的嘈杂。他没有执着于那两条僵持的战线，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始终萦绕在他心头的影子——水淼身上。那种被无形之手引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重新调出了水淼的人事档案，这一次，他跳过了那些光鲜的履历，专注于更基础的信息。籍贯、家庭关系、教育经历的时间节点……当他的目光扫过“紧急联系人”一栏时，那里是空的。这并不十分异常，很多独立生活的年轻人并不会填写这一项。但结合水淼那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疏离感，这个空白似乎又透着某种刻意。

他尝试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绕过常规检索，直接进入更底层的数据库，查询与水淼相关的更早记录。这个过程并不顺利，系统日志显示多次访问被加密或权限不足。这种技术性的阻碍，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似乎有人，或者某种规则，在保护着与水淼过去相关的信息。

就在他试图寻找其他突破口时，内线电话响了。是物证鉴定中心的一位老技术员，负责处理现场采集的纤维和灰尘样本。

“林顾问，你让我们重点分析的那种特种尼龙丝，”老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结果出来了，成分很特殊，市面上非常罕见。不过……我们在数据库里做了一个交叉比对，发现这种纤维，和……嗯……和水法医之前提交备案的几份关于特殊缝合线及高性能防护服材质的资料样本，在几个关键参数上高度吻合。”

技术员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可能是同源材料，用途完全不同。只是按照流程，任何可能与内部人员有关联的发现，都需要报备。”

同源材料……林森的心猛地一沉。水淼的专业领域，恰好涵盖了这些特殊材质的鉴定和应用。

这个发现，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林森脑中的迷雾。纤维、时间、油墨……所有线索似乎都隐隐约约地、通过一种极其间接的方式，与水淼的专业知识产生了关联。这不再是模糊的直觉，而是有了一个看似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物质连接点。

傍晚时分，水淼主动来到了林森的办公室，送来了完整的尸检报告终稿。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将厚厚的报告放在他桌上。

“所有检测都完成了，结论和初步判断一致。毒理分析确认是混合了酒精的特定安眠药导致呼吸抑制死亡。那个压迫痕，模型重建显示，最符合死后约一小时左右形成的特征。”她公事公办地陈述着。

林森没有立刻去翻报告，而是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水医生，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凶手似乎对我们的一切动向了如指掌。”

水淼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高智商的罪犯，通常会研究反侦察技巧。这个凶手计划周详，心理素质极强。”

“是啊，”林森缓缓说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尤其是对物证鉴定流程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比如，选择那种几乎不会留下痕迹的特殊纤维。”

水淼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颔首：“确实，凶手在材料选择上很谨慎。这也是调查的难点所在。”

她的应对滴水不漏，完全是一个专家在客观分析案情。林森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一切都是巧合？是自己因为压力过大而产生了妄想？

就在谈话似乎要陷入僵局时，水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哦，对了，还有个细节。在复核死者书房电脑的浏览记录时，发现他近期频繁访问一个加密的私人云盘。技术队尝试破解，但加密方式很复杂，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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