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残局 第106章 余烬之路

毁灭的白光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瞬间吞噬了一切感知。林森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时间的断层，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触感，只有意识在绝对的虚无中漂浮、碎裂、然后又艰难地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剧烈的震动和金属扭曲的轰鸣如同迟到的潮水，猛地将他淹没！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表面上，连续翻滚了数圈才停下，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架，之前压抑的所有伤痛在这一刻全面爆发，让他几乎昏厥。

怀中的“星火之钥”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光芒彻底黯淡，如同烧尽的余烬。背上传来轻微的重量，影还在。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条倾斜的、布满灰尘和碎石的金属通道，与塔内那些光洁如新的区域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以及一种……类似血肉烧焦的诡异气味。通道的照明系统大部分已经失效，只有几盏应急灯在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将扭曲的阴影投在布满裂纹的墙壁上。

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如同巨兽垂死哀嚎般的崩塌声，整个结构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能量过载的余波仍在肆虐，通道壁不时窜过一道道失控的幽蓝电弧。

他还在塔内，但显然是某个相对边缘或者受损严重的区域。水淼最后推他进来的“零”号维护通道，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避开了核心爆炸最猛烈的冲击。

他艰难地坐起身，检查了一下影的状况。她依旧昏迷，但呼吸尚存，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兰姨的草药和“灵韵”原型体的特殊体质，让她撑到了现在，但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塔正在崩溃，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捡起冰冷的“星火之钥”塞回怀里，重新背起影，沿着倾斜的通道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的金属板因为结构变形而不断晃动，碎石和扭曲的管线不时从头顶掉落。

通道并非畅通无阻，许多地方被掉落的巨石或融化的金属封堵，他不得不绕路，或者冒着被活埋的风险，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去。有几次，他感觉背后的影几乎要被卡住，只能拼尽全力才将她拖出。

途中，他经过了一些岔路，有些通道已经完全被能量熔毁封死，内部闪烁着不祥的残余辐射光；有些则通向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区域——像是堆满了古老实验仪器的仓库，或者布满了休眠舱（大部分已经破损，里面空无一物或只剩下焦骸）的医疗区。这座“起源之塔”的庞大和复杂，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水清源和水淼父女，在这里倾注了何等的心血与偏执？

在穿过一片如同被巨爪撕裂的、裸露着粗大能量管道的区域时，林森猛地停下了脚步。

前方通道的拐角处，传来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子合成音？

不是水淼那种冰冷威严的声音，也不是“巡天者”那种毫无感情的指令，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破碎，仿佛信号不良的广播：

“……系……统……核心……链接……丢失……”

“……备用……协议……启动……”

“……检测到……高优先级……生存单位……”

“……执行……最后……引导……”

紧接着，一个约半人高、底盘有着多个球形滚轮、外壳布满刮痕和焦黑的小型机器人，歪歪扭扭地从拐角处“滚”了出来。它顶部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一条机械臂已经断裂，只剩下半截，另一条机械臂则举着一个巴掌大的、投射出模糊地图的全息投影仪。

这机器人看起来十分老旧，型号与塔内其他先进设备格格不入。

它“看”到了林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扫描确认，然后发出断续的声音：

“识别……‘钥匙’持有者……及……‘原型体’……”

“遵循……‘奠基者’……最终指令……”

“引导……幸存者……前往……紧急出口……”

“请……跟随……”

说完，它也不等林森回应，便转动滚轮，朝着一条相对完好的岔路移动，投影仪上的地图标示出了一条蜿蜒通向远处的绿色路线。

是水清源留下的后手？这座塔的底层维护AI？还是……别的什么？

林森心中疑虑重重，但此刻他没有更好的选择。塔的崩塌越来越剧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咬了咬牙，跟上了那个小型机器人。

机器人的移动速度不快，但选择的路线确实避开了大部分危险区域和结构不稳定处。它似乎对这座塔的底层结构极其熟悉。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面巨大的、已经碎裂了一半的观察窗。透过窗户，林森看到了外面令人心悸的景象——

原本笼罩山脉的浓雾被彻底驱散，天空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巨大的“起源之塔”如同被啃噬过的巨人残骸，中部以上已经完全崩塌、消失，只剩下半截基座在滚滚浓烟和冲天而起的能量光柱中缓缓倾颓、解体。大地的震动如同持续不断的地震，远处的山峦都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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