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合作社绣房的玻璃窗上就凝了层薄霜。姜芸踩着露水走进院子时,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 “簌簌” 声 —— 是学员们穿针引线的动静,混着煤油灯没散尽的淡淡烟味,在清晨的空气里格外踏实。
她推开门,暖意先裹住了脚。三十多盏煤油灯在绣绷旁亮着,橘黄色的光映在学员们低头的脸上,连鬓角的碎发都染了层柔光。小满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门,手里的绣针在米白布面上翻飞,针尾的银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像落在布上的星子。
“姜社长来了!” 靠门的李婶先看见她,手里的绣绷顿了顿,“你快看看小满这孩子,昨晚琢磨出个新针法,绣的荷花比真的还水灵。”
姜芸走过去,小满听见动静,抬头露出个腼腆的笑,把绣绷往她面前推了推。布面上的荷花刚绣了半朵,花瓣用的还是之前的珍珠绣,但花瓣边缘却多了圈极细的银线绕针 —— 每一针都绕着布纹走,把花瓣的层次感衬得格外鲜活,像是风一吹就能颤起来。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姜芸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银线,触感细腻,针脚比老手还规整。
小满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草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针法步骤 —— 第一步绕线的圈数,第二步入针的角度,都标得清清楚楚。显然是熬了半宿才琢磨透的。
姜芸心里一热,握着绣绷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她想起苏婉清日记里 “传承之念可养灵泉” 的话,下意识集中精神想着 “这是新的手艺,是苏绣的根”。指尖刚碰到绣绷边缘,手腕上装灵泉水的旧瓷瓶就轻轻发烫,像揣了颗温温的小石子 —— 是空间要被触发的信号。
“你们先忙着,我去办公室拿点线。” 她把绣绷还给小满,脚步轻快地往办公室走。锁上门,她闭着眼沉下心,再睁开时,已经站在了空间里。
灵泉还是那汪浅浅的水,但比昨天亮了些 —— 水面不再是蒙尘的样子,倒像撒了把碎米粒,泛着细碎的光。她把小满的荷花绣绷放在灵泉边的石台上,刚放稳,绣绷上的银线就闪了闪,灵泉的水面也跟着泛起一圈涟漪,连周围的空气都暖了些。
姜芸蹲下去,指尖沾了点灵泉水,比之前更温润,连带着鬓角的白发都好像没那么扎眼了。她忍不住笑了 —— 原来 “新的传承” 真的能滋养灵泉!之前还担心灵泉见底,现在看来,只要学员们能不断琢磨新手艺,灵泉就有救,苏绣的传承也能走得更远。
可没等她多待一会儿,口袋里的苏婉清日记突然滑了出来,“啪” 地落在石台上。她捡起来时,日记的纸页被风吹得翻开,夹在里面的一张旧绣稿掉了出来 —— 那是张泛黄的宣纸,边缘都脆了,上面用墨线画着半幅 “凤穿牡丹” 的绣样,牡丹花瓣的纹路里,竟藏着个小小的绣针图案,针尾分三缕线,和陈嘉豪袖口 “东洋丝绸株式会社” 的商标、还有纸条上的图案,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芸的指尖捏着绣稿,指节都泛了白。苏婉清是民国的绣娘,怎么会在绣稿里画东洋公司的图案?难道民国时,东洋商人就打过苏绣的主意?她想起日记里那句 “今见东洋商欲购古绣稿,谎称‘研究东方美学’,实乃盗艺也”,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 原来东洋盗苏绣的心思,几十年前就有了,现在陈嘉豪跟他们勾连,怕不是想把当年没成的事再办一次?
她把绣稿小心叠好,夹回日记里,退出空间时,额头上已经蒙了层汗。窗外的雾散了些,能看见公社的方向走来个熟悉的身影 —— 是供销社的王主任,他骑着二八大杠,车后座绑着个布包,脸色有点急。
“姜社长,可算找着你了!” 王主任把车停在办公室门口,擦了把汗,“刚才国营刺绣厂的人去供销社,问你家的绣品用的什么线,针法是怎么教的,问得可细了,还说‘民间合作社的手艺,说不定是偷学国营厂的’。”
姜芸的眉头皱了起来。国营厂之前就不服气她拿县评比一等奖,现在又来打听针法,怕不是想偷学,还想倒打一耙?她谢过王主任,送他到门口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合作社围墙外的老槐树下,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正往绣房里张望 —— 那工装的样式,和上次跟踪她的国营厂学徒一模一样。
“王主任,您先回,我晚点去供销社对接订单。” 她笑着跟王主任道别,等王主任的自行车走远了,才慢慢往老槐树的方向走。那年轻人见她过来,赶紧转身往村外走,脚步慌慌张张,连掉在地上的笔记本都没捡。
姜芸捡起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画满了绣样 —— 有合作社常做的栀子花钱包,还有小满之前绣的兔子绣片,甚至连张桂兰教大家的 “打籽绣” 步骤,都用歪歪扭扭的线条记了下来。最后一页写着行字:“王厂长说,月底前要把她们的针法摸清,大赛上压过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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