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踩着清晨的霜花往村西头走时,绣针在布兜里硌得掌心发疼。那是昨天绣班学员张桂兰刚送她的新针,针尾缠着青蓝丝线,说是 “沾沾灵气”,可此刻她攥着针的手指却冰凉 —— 村西头那间被赵德顺许诺给合作社的仓库,已经第三次让她吃了闭门羹。
寒风卷着枯草屑扑在脸上,姜芸抬手拢了拢洗得发白的蓝布头巾。前两次来,赵德顺要么说 “管仓库的老王赶集去了”,要么扯着嗓子喊 “钥匙找不着,再等等”,今天她特意提前跟村会计打了招呼,却远远看见仓库大门上挂着的那把大铁锁,锈迹比上次更厚了些,锁孔里甚至结了层薄霜,显然是多日没开过的模样。
“姜芸啊,不是我不帮你。” 村会计揣着袖管从旁边的矮房里挪出来,脸上堆着为难的笑,“赵村长说了,这仓库漏雨又透风,梁上还住着老鼠,要是让你们放丝线布料,回头坏了算谁的?他让我跟你说,得先找人把屋顶修了,地面垫高点,不然这场地实在没法用。”
姜芸的目光落在仓库斑驳的墙面上,去年汛期留下的水渍还清晰可见,墙角的青砖已经松动,确实不像能存东西的样子。可她心里明镜似的 —— 上个月公社刚拨了修仓库的专款,赵德顺嘴上说 “维修”,实则是想拿这事拿捏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涩意:“李会计,修仓库需要多久?需要多少人手?合作社里有现成的泥瓦匠家属,要是村里缺人,我们可以出义工,只求能尽快把场地定下来。”
“义工?” 李会计的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这我可做不了主,得赵村长拍板。再说了,就算修好了,村长还说……”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还说合作社以后赚了钱,得给村里交点管理费,毕竟这场地是集体的,总不能白用。”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姜芸心上。她想起昨天晚上绣班学员们围着煤油灯算账的模样 —— 张桂兰的手因为常年做绣活,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却还在算着 “要是能早点有场地,就能多接订单,月底就能给娃买双新棉鞋”;小满趴在桌边,用指尖摸着绣好的雏菊手帕,眼里闪着光,周建军在一旁低声说 “小满要是能稳定做活,以后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这些期待像团暖火,让她攥紧了兜里的绣针:“李会计,公社下发的‘支持农村手艺人发展’文件里写得很清楚,合作社属于扶持项目,村里不得违规收取费用。至于仓库维修,我今天就去找赵村长谈,要是他实在没空,我就去公社找书记反映情况。”
李会计的脸瞬间白了,慌忙摆着手:“别别别,你可别去公社闹。赵村长今天在他家后院劈柴呢,你要是实在急,就去那儿找他,好好说,别吵起来。”
姜芸谢过李会计,转身往村东头走。风更冷了,吹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知道赵德顺的心思 —— 合作社刚有起色,又可能拿到县里的扶持资金,他是想趁火打劫,从里面捞点好处。可她不能退,要是这次松了口,以后赵德顺只会得寸进尺,合作社里那么多等着靠绣活过日子的人,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赵德顺家的后院飘着柴屑,他正抡着斧头劈木头,看见姜芸进来,头也没抬,把斧头往柴堆上一插:“姜芸啊,又来催仓库的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仓库得修,急不得。”
“赵村长,” 姜芸站在柴堆旁,看着他沾着木屑的袖口,“我刚才跟李会计说了,合作社可以出义工修仓库,材料要是不够,我们也可以凑钱买,只求您能尽快把场地给我们用。至于管理费,公社文件里明确说了不能收,您要是有疑问,我们可以一起去公社问书记。”
赵德顺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屑:“凑钱买材料?你们合作社才刚起步,能有多少钱?再说了,这仓库是村里的资产,我怎么管理,轮不到你一个外嫁女指手画脚。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就自己找地方去,别天天来烦我。”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姜芸心里发寒。她想起前世自己就是这样,被赵德顺这样的人欺负得不敢吭声,最后连母亲留下的绣针都差点被变卖。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身后有合作社的学员,有想要传承的苏绣技艺,她不能再忍。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也提高了些:“赵村长,合作社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村里五十多个姐妹的希望。您要是一直拖着不给场地,耽误了订单,不仅我们要赔钱,村里的名声也不好听。再说了,我听说县长下周就要来村里考察农村特色产业,要是他问起合作社的情况,您打算怎么说?”
赵德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姜芸会搬出县长来。他最近一直在琢磨怎么在县长面前表现,要是因为仓库的事被问住,那可就麻烦了。他咬着牙,从兜里掏出烟袋,慢悠悠地装烟:“县长考察是大事,我自然会安排。仓库的事,我再跟村里的老干部商量商量,你先回去等着,下周之前给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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