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气比前几日更重,姜芸摸着窗棂上薄薄的冰花,指尖的凉意顺着脉络往心里钻。她昨晚几乎没合眼,一半是紧张县长考察,一半是担心赵德顺和山寨厂的小动作 —— 后半夜索性起来,把合作社的账本、学员收入明细和文创发卡样品归置在一个蓝布包里,包角用同色丝线绣了朵小小的兰草,是母亲教她的第一针绣活,此刻摸着那凹凸的针脚,心里才算踏实些。
“姜芸姐,我们来了!” 院门外传来张桂兰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姜芸开门,看见学员们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拎着绣绷、丝线,小满走在最后,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里面是她们连夜绣好的文创发卡 —— 粉的蝶、黄的菊、红的梅,摆得整整齐齐,像撒了把春天的花籽。
“都冻坏了吧?快进屋烤烤火。” 姜芸往旁边让了让,目光扫过每个人的手:张桂兰的指关节还肿着,却攥着块新浆洗的白布,说是要给县长演示 “打籽绣” 的基础针法;李婶的手背裂了好几道口子,沾着点丝线的毛絮,显然是凌晨还在赶工。她喉头发紧,转身去灶房拎热水:“今天不管发生啥,咱们都把最好的绣活亮出来,让县长知道,咱们合作社不是瞎折腾。”
刚把热水倒好,村口就传来了拖拉机的 “突突” 声,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铃铛 —— 是公社的人来引路了。姜芸赶紧把蓝布包挎在肩上,领着学员们往村西头的临时绣点走,那里原本是片空场,昨天学员们一起搭了个简易棚子,棚杆上缠着红布条,倒也有几分热闹气。
远远地,就看见一群人往这边走,走在中间的男人穿着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正是县长林国栋。他身边跟着公社书记,还有几个穿干部服的人,最后面跟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粉色棉袄,正是县长的女儿林萌萌,手里攥着个布娃娃,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赵德顺跑在最前面,脸上堆着笑,看见姜芸就扬着嗓子喊:“姜芸啊,县长特意来考察你们合作社,还不快过来迎接!” 他昨天听说姜芸真把合作社的情况整理成了材料,夜里还去公社找书记打听,此刻看见姜芸手里的蓝布包,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又很快掩饰过去。
姜芸走上前,刚要开口,林萌萌就挣开父亲的手,跑到她面前,盯着她蓝布包上的兰草绣纹:“阿姨,你包上的花是绣的吗?真好看!比我布娃娃上的好看多了。”
林国栋笑了笑,摸了摸女儿的头:“萌萌,不许没礼貌。姜同志,我们是来看看你们合作社的实际情况,你不用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
姜芸心里的紧张少了些,她打开蓝布包,先把账本递过去:“林县长,这是合作社成立以来的账本,每笔收入支出都记着,还有学员们的收入明细 —— 像张桂兰大姐,上个月靠绣活赚了十八块,够给孩子买双新棉鞋和两斤棉花了。”
张桂兰听到自己的名字,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地把肿着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却被林国栋注意到:“这位大姐,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做绣活累的?”
张桂兰愣了愣,又把爪子伸出来,不好意思地笑:“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做惯了针线活都这样。不过现在能靠这手艺赚钱,值!” 她指了指棚子里的绣绷,“您看,我们昨天连夜绣了些发卡,都是姜芸姐教我们设计的,想着要是萌萌喜欢,就送她几个。”
林萌萌眼睛一下子亮了,跑到小满身边,盯着木盒子里的发卡:“这个蝴蝶的我可以要吗?还有这个小雏菊!” 小满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两个发卡,帮她别在羊角辫上。林萌萌对着公社书记递来的小镜子照了照,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谢谢姐姐!比我之前的塑料发卡好看多了,那个一沾水就掉色。”
林国栋看着女儿的模样,眼神柔和了些,转头对姜芸说:“姜同志,你们这个思路很好 —— 把传统苏绣和日常用品结合,既传承了手艺,又有市场。我之前跟你说的‘文创产品’,你们已经在做了,很好。” 他翻着账本,突然抬头问,“听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固定场地?”
姜芸心里一紧,刚要说话,赵德顺就抢着开口:“快了快了!村西头那间仓库,我们正安排人修呢,等修好了就给合作社用。主要是之前仓库漏雨,怕把丝线布料弄坏,得把屋顶好好补补。”
“哦?” 林国栋放下账本,“正好我们顺路去看看仓库,要是真在维修,看看能不能协调点人手,早点让合作社用上场地。”
赵德顺的脸瞬间白了,嘴角的笑僵在脸上:“这…… 这就不用了吧?仓库那边又脏又乱,别耽误您考察。”
“看看也无妨。” 林国栋说着,已经迈步往村西头走。姜芸跟在后面,心里清楚 —— 赵德顺根本没修仓库,这下怕是要露馅了。她悄悄拉了拉周建军的袖子,低声说:“周大哥,你去仓库附近看看,要是有陌生人,多留意点。” 周建军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往另一条小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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