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苏绣合作社桑蚕田,露水还凝在未被砍断的桑树叶尖,像撒了层碎钻。姜芸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把刚从县农业局调来的桑树苗,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小周和三个年轻绣娘正跟着她学补种,铁锹插进土里的声音轻而匀,怕惊动了旁边还在生长的桑树。
“苗根要埋深三寸,浇定根水时得慢,让水顺着土缝渗进去。” 姜芸手把手教小周扶正树苗,目光扫过满地的断枝 —— 昨天傍晚已经组织人把折断的桑枝清理干净,只留下整齐的树桩,像一道道浅疤。她忽然想起昨夜李建国说的话,“山崎敢砍树,就敢在别的地方动手脚”,心里不由得紧了紧。
“姜姐,林晓姐来了,说派出所那边有消息了。” 负责望风的老绣娘王婶朝田埂那头喊。
姜芸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林晓正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脸上带着急色:“派出所查了村口的监控,凌晨两点多那辆黑色面包车是套牌,车主信息是假的,但他们调了县城的道路监控,发现车子最后开进了山崎株式会社之前租的仓库,现在仓库已经空了,只找到几个用过的斧头,上面的指纹和之前威胁你的同伙一致。”
她顿了顿,递过另一张纸:“还有,化工厂的王实习生昨天突然辞职了,我托人去他宿舍看了,发现他枕头下有一张山崎雄一的名片,背面写着‘桑田、配方’两个字,还有一串手机号,警方已经核实,这是山崎在国内的秘密联系方式。”
姜芸接过名片复印件,指尖摩挲着 “山崎雄一” 四个字,忽然想起两周前在化工厂,王实习生曾借着帮忙整理实验记录的名义,多次凑近她的工作台,当时她只当是年轻人好学,没多想。现在想来,那些看似无意的询问,都是在打探配方的细节。
“看来山崎不仅偷了我们的初稿,还早就盯上了桑蚕田。” 姜芸的声音很沉,却没带太多怒气,“林晓,你再跟派出所对接,看看能不能从王实习生的行踪入手,他刚辞职,应该还没离开县城。另外,让合作社的保安队加派人手,白天晚上都盯着桑田和仓库,尤其是新补种的树苗,不能再出意外。”
林晓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姜芸望着刚种下去的桑树苗,嫩绿的新芽在晨风中轻轻晃,忽然觉得这些小苗不仅是固色剂的原料,更是合作社的底气 —— 只要桑树还在,化学固色的技术就不会断,山崎的算计就落不了空。
“姜丫头,忙完了没?张师傅他们在修复室等着呢。” 身后传来李建国的声音,他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金属箱,里面装着水洗测试机和摩擦测试仪,“你说今天要给老匠人们看修复好的绣屏,我把设备都带来了。”
姜芸应了一声,跟着李建国往修复室走。路上遇到几个合作社的年轻绣娘,她们手里捧着刚采摘的新鲜桑叶,要送去实验室提取汁液,看到姜芸,都笑着打招呼:“姜姐,听说今天要给张师傅他们看绣屏,肯定能说服他们吧?”
“得看绣屏自己说话。” 姜芸笑着点头,心里却没底。张师傅是合作社里资历最老的匠人,从十五岁开始绣苏绣,手里的《牡丹图》是三十年前的作品,因为没有灵泉修复,现在花瓣的丝线已经褪成了淡粉色,边角也开始脆化。之前姜芸提化学固色时,张师傅拍着桌子说 “用化学东西就是糟践老祖宗的手艺”,态度强硬得很。
修复室里已经聚了五六个老匠人,张师傅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手里摩挲着自己的《牡丹图》,脸色不太好看。看到姜芸和李建国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其他老匠人也都沉默着,眼神里带着怀疑 —— 他们大多和张师傅一样,觉得 “化学” 两个字和苏绣的 “雅” 沾不上边。
姜芸没急着说话,先把修复好的荷花绣屏从绣绷上取下来,轻轻放在铺着白色绒布的桌子上。晨光透过窗户,刚好落在绣屏的鸳鸯眼上,用化学固色金线绣的左眼,和用传统金线绣的右眼并排在一起,赤金色的光泽流转,竟看不出半点差别,连针脚的密度都分毫不差。
“大家先看看绣屏,再做评判。” 姜芸退到一边,给老匠人们让出位置。
几个老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围了上去。其中一个姓刘的老婶子,伸手轻轻摸了摸鸳鸯的左眼,指尖划过金线时,惊讶地 “咦” 了一声:“这线…… 摸着和传统金线一样软,不糙手啊?”
张师傅还是没动,直到刘婶子拉了拉他的袖子:“张哥,你也来摸摸,真不一样。” 他才慢慢站起身,走到桌前,先是看了一眼绣屏上的鸳鸯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牡丹图》,眼神复杂。
“我看看。” 张师傅伸出手,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那是几十年握绣针磨出来的。指尖刚碰到鸳鸯左眼的金线,他的动作就顿住了,然后慢慢摩挲着,从瞳孔摸到眼尾,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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