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省城化工厂实验室,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实验台玻璃皿上投下冷白的光。姜芸撑着桌沿直起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红血丝像蔓延的蛛网 —— 她已经跟着李建国熬了四个通宵,桌上散落的实验记录纸堆得比绣绷还高,每张纸上都画着密密麻麻的折线图,标注着 “桑叶提取物浓度”“酸性固色剂配比”“金线韧性系数” 三组核心数据。
“再试最后一次。” 李建国的白大褂沾着靛蓝色的染料,他捏着滴管,将合作社桑蚕田刚送来的桑叶汁缓缓滴入烧杯。浅绿色的汁液与透明的酸性固色剂相遇,没有像前 22 次那样泛起浑浊的絮状物,反而渐渐融成了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姜芸屏住呼吸,从恒温箱里取出一束待测试的金线。这是修复荷花绣屏 “鸳鸯眼” 的关键材料,前几次实验要么让金线失去了原有的赤金色泽,变得暗沉如铜丝;要么就是韧性不够,稍一拉扯就断成两截。她用镊子夹着金线浸入琥珀色液体,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烧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凉得让她打了个激灵。
“恒温浸泡四十分钟,不能差一秒。” 李建国盯着墙上的挂钟,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他面前的笔记本上,第 23 次实验的配方被圈了红圈:桑叶提取物 37%、低浓度酸性固色剂 13%、去离子水 50%—— 这个比例是昨天凌晨姜芸突发奇想调整的,当时她看着窗外合作社方向的夜空,突然想起桑蚕吃桑叶时总偏爱叶脉旁的嫩汁,便提议增加提取物中叶脉汁液的占比。
等待的时间像被拉长的绣线。姜芸靠在实验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上周合作社年轻绣娘小周拍的荷花绣屏特写。照片上,鸳鸯的左眼已经脆化发黑,右眼只剩下半截金线,像断了的琴弦。她指尖摩挲着照片里的绣纹,忽然想起张师傅前两天偷偷来实验室门口徘徊,虽没进门,却留下了一布袋晒干的桑叶,说 “这是头茬桑叶,汁水最足”。
“时间到。” 李建国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姜芸立刻站直身子,看着李建国用镊子将金线从液体中取出。沥干后的金线没有像往常那样粘成一团,反而根根分明,赤金色的光泽比未经处理时更显温润,在灯光下流转着类似灵泉水浸润后的柔光。李建国拿起拉力测试仪,将金线两端固定,仪器屏幕上的数字缓缓跳动 ——3.2 倍,远超之前 1.5 倍的最高纪录。
“成了!” 李建国猛地一拍桌子,烧杯里的液体都晃了晃。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反复确认测试仪上的数字,“韧性够了,光泽也没丢,姜芸,我们真的成了!”
姜芸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金线。指尖触到金线的瞬间,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用灵泉水修复绣品的感觉 —— 同样的温润,同样的贴合绣布,却没有灵泉水那样 “消耗寿命” 的沉重。她将金线凑到鼻尖,能闻到淡淡的桑叶清香,没有化学试剂的刺鼻味,眼眶忽然一热,滚烫的泪水砸在实验记录纸上,晕开了 “第 23 次实验成功” 几个字。
“快,我们去修复绣屏!” 李建国抓起装着金线的烧杯,就往实验室外走。姜芸紧随其后,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将桌上的实验记录纸仔细叠好,放进随身的绣品袋里 —— 这些纸页上不仅有配方,还有她随手画的桑叶汁液提取流程图,每一步都标注着 “需用合作社桑蚕田桑叶”,不能有半点差池。
两人驱车赶回合作社时,天刚蒙蒙亮。姜芸推开修复室的门,荷花绣屏就挂在正中的绣绷上,青色的荷叶边缘已经用传统针法补好,唯独鸳鸯的双眼还露着破损的白绢。她将新处理好的金线固定在绣针上,指尖穿过绣布的瞬间,忽然觉得比往常更轻盈 —— 金线像有了灵性,顺着她的手势游走,每一针都精准地落在破损处,与原有绣纹严丝合缝。
李建国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放大镜,看着金线在绣布上逐渐勾勒出鸳鸯的左眼:“你看,这光泽和原绣的右眼几乎一样,韧性也够,以后水洗都不怕脆化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日文手册,“对了,昨天整理仓库时,我发现这本进口固色设备的说明书,你看这里 ——”
姜芸凑过去,只见手册上用日文标注着一组配方,李建国用红笔圈出了关键成分:“你看,他们也用了植物提取物和酸性固色剂,只是比例反了,植物成分只占 15%,所以之前山崎的绣品要么光泽差,要么韧性不够。”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这说明山崎很可能早就研究过化学固色,只是没找到平衡的配方,我们得防着他们偷我们的成果。”
姜芸点点头,指尖还在绣布上移动,鸳鸯眼的轮廓已经清晰起来。晨光透过修复室的窗户,落在金线绣成的瞳孔上,竟泛出类似灵泉水的微光。她忽然想起空间里那本自动翻开的民国绣娘日记,上面 “泉水竭,匠心续” 六个字此刻格外清晰 —— 原来老祖宗说的 “匠心”,不仅是手上的针法,还有变通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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