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像两盏被点燃的、贪婪的油灯。她那张堆满皱纹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扭曲的、近乎狰狞的笑容,嘴角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哎哟,我的好闺女!这才是明白人!”她声音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几步就凑到了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的深褐色茶水在晨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快,快喝了!喝了这碗,娘心里就踏实了!以后啊,咱们娘俩好好过,有福同享!”
姜芸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翻涌的冰冷与决绝。她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碗,看着碗沿上残留的、王桂香粗糙指节蹭过的污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浓重的、带着苦杏仁味的气息,比昨天更加刺鼻,像无数只冰冷的虫子,钻进她的鼻腔,直冲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生理性的反胃和恐惧。指尖,在宽大的旧棉袄口袋里,死死攥着那块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斗”的兰草绣片。绣片已经彻底黯淡了,不再有红光流转,甚至不再有温热的触感,变得冰凉一片,像一块普通的、浸过水的破布。只有指尖能感受到它那异常柔韧的、仿佛融入了生命意志的质感。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红光爆发,毒气如烟消散,绣针焦黑——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栗,也带来一个无比清晰的认知:这绣片,这承载了“心”的绣品,是她对抗眼前毒计的唯一武器,也是她续命的关键!
“娘……”姜芸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虚弱又带着点“恍然大悟”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您……您说得对。是我……是我糊涂了。这东西……确实是个祸害。我……我这就喝,喝了就没事了。”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微微发着抖,去接那只碗。
王桂香看着她“顺从”的样子,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她却没立刻把碗递过去,反而像逗弄猎物般,又往回缩了缩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那‘会发光’的宝贝呢?芸啊,娘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把它交出来,娘帮你找个好地方藏着,省得夜长梦多,再招来什么祸事。你想想,昨儿那贼娃子,可不就是冲着它来的?”
姜芸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婆婆的贪婪永无止境!毒茶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夺走这能“发光”的绣片!她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杀意,脸上露出更加“惶恐”和“悔悟”的神色,飞快地用空着的手在怀里摸索了几下,然后掏出一块……颜色灰暗、质地粗糙、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旧布帕。她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什么易碎品般,将布帕展开一角,露出里面一小块同样灰扑扑、毫无光泽的、绣着几片普通兰草的残片。
“娘……您看……”姜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吓破了胆,“它……它不亮了!昨儿……昨儿被贼娃子抢的时候,好像……好像被弄坏了!我……我捡回来,它就……就这样了,一点光都没有了!就是个……就是个普通的破绣片!呜呜呜……”她一边说,一边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肩膀微微耸动着,看起来委屈又绝望。
王桂香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灰扑扑的绣片,浑浊的瞳孔里贪婪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她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绣片从姜芸手里抢了过去!动作快得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不亮了?”王桂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被欺骗的暴怒。她把绣片凑到眼前,浑浊的眼睛几乎要贴上去,翻来覆去地看,手指用力地搓捻着丝线,又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类似雨后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传来,却没有任何“发光”的迹象。
“不可能!不可能!”王桂香猛地抬头,那张老脸因为极度的贪婪和失望而扭曲变形,像一张揉皱又摊开的黄草纸,“它怎么会不亮了?!你撒谎!你肯定藏起来了!快说!藏哪儿了?!”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猛地扑上来,枯瘦的手指带着风,狠狠抓向姜芸的头发和衣襟。
姜芸早有防备,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身体敏捷地向后一闪,堪堪躲过。同时,她顺势将手里那碗深褐色的毒茶,高高举起!
“娘!您别急!您别急啊!”姜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在清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您看!您看啊!它不亮了,就是个破东西!我……我把它给您!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求您……求您别逼我了!这茶……这茶我喝!我这就喝给您看!”
话音未落,在王桂香因贪婪和错愕而愣神的瞬间,姜芸猛地将那碗毒茶,对着自己张开的嘴,狠狠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大口大口滚烫的、带着浓烈苦杏仁味的液体,瞬间涌入口腔,灼烧着喉咙,直冲胃腑!那股恶心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她的感官。强烈的生理性呕吐感猛地顶了上来,姜芸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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