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像一层薄薄的、带着寒气的纱,勉强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棂,在泥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隔夜饭菜的馊味和灶膛残留的草木灰气息,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姜芸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兰草绣片。丝线在微光下依旧流淌着生命般的微光,那抹渗入叶脉的淡红,如同初生的血脉,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热。
昨夜那丝微弱却真实的反哺暖流,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希望是有的,但脚下的路,却比想象中更加泥泞凶险。婆婆王桂香那双粘腻贪婪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她,窥伺着这能发光的“宝贝”。那目光,比冬夜里的寒风更刺骨。
“芸啊,起这么早?”王桂香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深褐色的茶水,水汽氤氲,模糊了她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
姜芸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抬起头,对上婆婆那张堆满皱纹的脸。那笑容太刻意,像一张画上去的面具,面具底下,是藏不住的算计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绣片,温热的触感传来,像一点微弱的火种。
“嗯,娘。”姜芸的声音有些发干,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落在那碗茶上,“您……有事?”
“能有什么事?”王桂香挪着小脚,一步一颤地走近,那碗茶水在她手里晃荡着,深褐色的液体几乎要泼洒出来,“看你这些天累得,眼圈都黑了。娘心疼你啊,特意给你泡了碗‘安神茶’,老方子,补气血的,喝了精神头足。”她将碗不由分说地往姜芸面前递,碗沿几乎要碰到姜芸的嘴唇。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刺鼻的苦涩气息,混在茶水的热气里,钻入姜芸的鼻腔。那味道很淡,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她的神经!是苦杏仁味!极其细微,却带着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前世,她就是被这种味道一点点侵蚀,最终耗尽了生命!那是……慢性毒药!
姜芸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猛地涌上头顶,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死死地盯着那碗茶,深褐色的液体在豁口的粗瓷碗里晃动,像一潭深不见底的、致命的泥沼。婆婆那张堆着笑的脸,在氤氲的水汽后扭曲变形,变得狰狞可怖。
“怎么?不喝?”王桂香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刚才那点虚假的亲昵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逼迫和一丝被看穿的恼怒,“娘的一片好心,你还嫌弃?快喝了!喝了有力气干活,也好……早点给建军添个孙子!”
“孙子”两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裸的威胁和交易意味。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瞟向姜芸捂着口袋的手,那里,藏着她的“宝贝”。
姜芸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和恶心。不能喝!喝了就完了!但拒绝呢?以婆婆的偏执和贪婪,一旦撕破脸,她会不会……会不会直接抢?甚至……更狠?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这间破败的屋子。门栓是松的,窗户纸糊了好几层,但根本挡不住一个发狠的人。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对抗一个被贪婪和恶毒彻底吞噬的疯婆子?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紧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绣片,那温热的触感,似乎……微微烫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流,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流向她紧绷的心脏。那暖流很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黑暗中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姜芸猛地一震!是反哺!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的存在,就是她此刻唯一的倚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脑海——不能硬碰!要智取!要利用她!
她抬起眼,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疲惫的、甚至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声音也放软了,带着点虚弱:“娘……您别急。我……我这两天确实累得慌,头也晕得厉害。这茶……闻着味儿有点冲,我怕喝了反胃,待会儿还得去地里……要不……您先放那儿,我缓口气,等会儿再喝?”
她的目光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手指下意识地又抓紧了口袋里的绣片,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王桂香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芸的表情变化,看着她那“虚弱”的样子,看着她下意识护住口袋的动作,贪婪的火焰在她眼底疯狂燃烧。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要的就是让这丫头知道,不交出宝贝,日子就别想好过!这碗茶,既是警告,也是催命符!
“哼!”王桂香冷哼一声,脸上重新挂上那副虚假的笑,却比刚才更加冰冷,“行,你缓着。不过茶凉了可就没了药性,记得趁热喝!娘可都是为了你好!”她将那碗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茶,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破木桌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落在积满灰尘的桌面上,像几滴污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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