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化工厂的实验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实验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姜芸指尖捏着一根缠满金线的绣针,眉头拧成了疙瘩 —— 那金线是昨天用酸性固色剂浸泡过的,原本澄亮如金箔的表面蒙了一层灰雾,像被岁月磨旧的铜器,连针尖挑着的绣线都显得滞涩。
“pH 值调到 4.5 还是不行?” 李建国摘下护目镜,指腹蹭了蹭实验记录纸上的数据,笔尖在 “光泽度:65%” 的字样下画了道横线。他身前的烧杯里,淡黄色的酸性固色剂还在微微晃动,杯壁上挂着的水珠顺着刻度线往下滑,滴在托盘上发出轻响。
姜芸把金线凑到窗边,对着阳光仔细看。金线的韧性确实比之前好了,她用镊子轻轻掰弯,松开后能立刻回弹,但那层灰雾像块心病 —— 苏绣的金线讲究 “亮如镜、柔如丝”,要是连光泽都保不住,就算韧性再好,老匠人那边也说不通。她想起昨天离开合作社时,张师傅攥着那幅褪色的牡丹图,指尖在花瓣上反复摩挲的样子,心里更沉了些。
“李工,你之前说的植物提取成分,” 姜芸转过身,声音里带着点试探,“合作社种了十几亩桑树苗,都是苏绣专用的品种,桑叶汁能不能试试?”
李建国愣了愣,伸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染料化学手册》,哗哗翻到 “天然植物色素” 那一页。“桑叶含黄酮类物质,理论上能和酸性剂形成稳定的络合物,说不定能提亮。” 他手指点在书页上,“但得新鲜,最好是带露水的,活性成分才足。”
这话刚落,姜芸已经抓起桌上的帆布包。“我现在回合作社摘,往返也就三个小时,赶在傍晚前能回来做实验。” 她把金线小心放回密封袋,又叮嘱,“你再看看之前的配方,是不是固色剂浓度太高了?”
李建国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重新戴上护目镜,将昨天的配方从头到尾核对一遍,目光停在 “酸性固色剂浓度 10%” 的数字上,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 或许,浓度可以再降些。
两个半小时后,姜芸抱着一竹篮桑叶冲进实验室。篮子里的桑叶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叶片边缘沾着细小的泥点,凑近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她来不及擦汗,就跟着李建国往榨汁机里放桑叶,翠绿的汁液顺着出汁口往下滴,落在玻璃烧杯里,像融化的翡翠。
“先按 1:1 的比例调,” 李建国拿着移液管,将桑叶汁缓缓注入酸性固色剂中,烧杯里立刻泛起细密的泡沫,“搅拌五分钟,再浸泡金线。”
姜芸握着玻璃棒,顺时针慢慢搅。泡沫从白色变成淡绿色,汁液的颜色也逐渐均匀,实验室里弥漫着桑叶和试剂混合的特殊气味。她看着玻璃棒上挂着的液滴,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学绣时,母亲总说 “绣线要顺着丝的纹路走,做事也一样”,心里忽然定了些 —— 不管是灵泉还是化学试剂,只要能保住苏绣,这条路就没走错。
五分钟后,李建国用镊子夹起一根金线,放进调配好的试剂里。阳光透过烧杯,金线在液体中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沉在水里的细金条。两人都没说话,只盯着秒针一圈圈转,直到李建国说 “时间到”,姜芸才屏住呼吸,看着他把金线捞出来。
用滤纸吸干水分后,金线的表面依旧带着一层薄雾,但比之前亮了些 —— 光泽度大概能到 75%。姜芸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金线的触感还是软的,没有因为浸泡变得僵硬。“有效果!” 她眼睛亮了,“再调一次,桑叶汁的比例能不能再高些?”
李建国点头,这次把比例改成了 2:1。桑叶汁多了,试剂的颜色更绿,浸泡后的金线光泽又提升了 5%,但问题也来了 —— 金线表面沾了一层细小的绿色粉末,用手一擦就掉。“桑叶里的杂质太多,” 李建国皱着眉,“得过滤,而且可能需要加热,让成分更好地融合。”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化工厂的资料员抱着一摞文件夹走进来。“李工,你要的设备说明书找到了,都在这儿。” 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有几本是进口设备的,说明书是日文,我没敢乱翻。”
姜芸的目光落在最下面那本蓝色封皮的文件夹上。封皮上印着 “东洋纺织设备株式会社” 的字样,和之前山崎雄一递名片时的公司名差了两个字,但 “东洋” 两个字格外扎眼。她伸手拿过文件夹,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日文里夹杂着几张设备图纸,图纸上画的是染料混合机,和李建国现在用的机器有几分相似。
“我懂点日文,” 姜芸指尖划过纸面,“这里写着‘固色剂配方参考:酸性成分 矿物添加剂’,没有植物成分。” 她翻到中间一页,忽然停住 —— 纸上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是中文:“桑叶?效果不稳定,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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