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一层薄薄的碎金,筛过合作社院中那几棵老桑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露珠在桑叶边缘悬垂,将坠未坠,折射着初升太阳的七彩光晕。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冽的香气,混合着新煮豆浆的暖意,本该是东洲乡间最寻常也最安宁的清晨。
姜芸却在这片宁静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近乎凝固的沉寂。她坐在廊下的竹椅上,膝上摊开着那本《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扉页上那张小小的卢浮宫联系卡上。巴黎,埃菲尔铁塔,艺术殿堂……这些词藻带来的短暂兴奋,早已被山崎雄一那冰冷无声的“巴黎见”彻底冻结。那不是邀约,是战书。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触碰到鬓角。那里,几缕刺目的银丝,像冬日枯枝上凝结的霜花,顽固地缠绕在乌黑的发间,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泽。121章那胜利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可这无声蔓延的白发,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她心头刻下更深的焦虑。灵泉……日记里模糊的警告……反噬……
心念一动,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竹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惊飞了枝头一只早起的麻雀。她顾不上扶起椅子,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向合作社后院那间不起眼的、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那里,是她守护了许久的秘密入口。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在透进的光柱里飞舞。她熟练地移开墙角几个蒙尘的麻袋,露出墙根处一块颜色略深的青砖。指尖用力一按,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声响,青砖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
没有犹豫,姜芸矮身钻了进去。洞口狭窄,带着泥土和陈年木头的混合气味。她沿着熟悉的、向下的甬道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她再次进入了那个只属于她的、承载着民国绣娘遗泽的空间。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空间里那方曾经灵气氤氲、清澈见底的灵泉池,此刻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浑浊液体,池底厚厚的淤泥裸露出来,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灰黑色,几缕枯死的水草无力地蜷缩在泥上。池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混合着**水藻的刺鼻气味,熏得她一阵头晕目眩。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池壁边缘,那些原本温润如玉、流转着微光的青石,此刻竟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色的细密裂纹!裂纹深处,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血液干涸后的暗红光泽,与她鬓角新生的白发,诡异地遥相呼应。
“不……不可能……”姜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踉跄着扑到池边,顾不得那刺鼻的气味和肮脏的淤泥,伸手就想去舀起那仅剩的、浑浊不堪的池水。
指尖触碰到水面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猛地顺着指尖窜遍全身,冻得她牙齿都打颤。这哪里还是曾经滋养生命、修复古绣的灵泉?这分明是一潭死水!她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去,指尖沾染的池水浑浊不堪,带着黏腻的触感,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浑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上,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仿佛强酸腐蚀,在石面上留下一个微小的、焦黑的印记!
姜芸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猛地抬头,目光投向空间中央那个简陋的绣绷。绣绷上,还固定着她几天前修复一半、却因灵泉枯竭而被迫搁置的清代“荷花鸳鸯绣屏”。那件价值连城的古绣,关键部位的“鸳鸯眼”依旧破损着,金线断裂,丝线脆化,在空间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她几乎是扑到绣绷前,颤抖着拿起旁边那把陪伴她修复无数珍宝的民国金针。针身曾经流光溢彩,温润如玉,是她的第二生命。可此刻,那金针的尖端,竟覆盖着一层暗绿色的、如同铜锈般的物质!针身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微微有些弯曲,仿佛被无形的重压所扭曲。
姜芸死死攥着那把锈蚀的金针,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锈蚀……金针生锈……丝线自断……日记里模糊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猛地想起那本日记,慌忙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翻到那页被水渍模糊的字迹:
“……泉眼渐涸,心力交瘁。金针生锈,丝线自断。此乃反噬之兆……若欲续其命脉,唯以……唯以……”
“唯以什么?!”姜芸对着那片模糊的污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你告诉我啊!唯以什么才能救它?!”她用力摇晃着日记本,仿佛这样就能让那被岁月和泪水模糊的字迹重新显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池底淤泥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腐朽气息。
就在她濒临崩溃,几乎要将那本日记撕碎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空间角落里,那个在121章仓库大火中从灰烬里飘出、自动飞入她手中的小盒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盒子表面那枚“民国绣娘工坊”的印章,竟隐隐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幽绿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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