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空气带着一股工业化的喧嚣与匆忙,与江南水乡的温润截然不同。姜芸和林晓站在“华新化工厂”气派却略显冷峻的厂区大门前,望着那高耸的烟囱和轰鸣的机器,心头沉甸甸的。小周提供的线索,像一根救命稻草,也像一道未知的深渊。
接待她们的是技术总监陈明远,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他听完姜芸对特殊染料需求的急切描述,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换上公式化的笑容:“姜女士,林小姐,你们的需求我们了解了。高稳定性、高嵌入度、不影响丝线性能……确实,目前国内只有我们华新具备这种特殊荧光染料的研发和生产能力。”
姜芸心中一紧,追问道:“陈总监,那生产周期和价格?我们合作社急需,数量可能不小。”
陈明远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周期嘛……至少需要三个月。至于价格,”他顿了顿,报出一个让林晓倒吸一口凉气的数字,“考虑到技术专利和特殊工艺,这个价格是相当合理的。”
三个月?那个价格?姜芸的心猛地一沉。时间,她们耗不起!山崎的商标申请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国际专利战随时可能爆发,溯源系统早一天上线,苏绣的真名就多一分保障。而那个价格,更是足以压垮刚刚起步、资金本就紧张的合作社。她强压下心头的焦虑,声音依旧沉稳:“陈总监,时间对我们至关重要,价格方面……能否再商量?或者,有没有其他更快的方案?”
“抱歉,姜女士,”陈明远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基于我们最先进的生产线和技术专利核算的成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技术,是有价的。”他目光扫过姜芸朴素的衣着和林晓学生气的脸庞,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而且,你们合作社……能保证后续的稳定订单量吗?我们的生产线一旦启动,成本很高。”
林晓忍不住开口,带着年轻人的锐气:“陈总监,我们合作社的绣品品质有保证,市场潜力巨大!而且,我们这是在保护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意义非凡!”
“意义?”陈明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现实感,“小姑娘,意义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支付生产线运转的电费和工人的工资。商业就是商业,讲的是规则和利润。”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如果你们能接受我们的条件,可以签意向书。否则……”
走出华新化工厂冰冷的办公楼,省城午后的阳光刺眼得让人眩晕。林晓紧紧攥着拳头,眼圈发红:“姜姐,怎么办?他们……他们简直是在趁火打劫!三个月,那个天价,我们根本等不起,也付不起!”
姜芸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远处被工厂烟尘笼罩的天空,眉头紧锁。陈明远那“技术有价”的论调,他眼神深处那丝轻蔑,以及他提到“专利”时那种近乎炫耀的口吻,都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这不像是一个单纯的技术壁垒问题,更像是一种……有意的阻挠?山崎的影子,似乎已经悄然渗透到了这省城的化工厂之中?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寒。
“走,回招待所。”姜芸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她需要冷静,需要梳理这团乱麻。
招待所狭小的房间里,气氛压抑。林晓翻看着手机里查到的关于华新化工厂的资料,越看越心惊:“姜姐,你看!华新化工厂……它最大的股东之一,竟然是一家名为‘东洋兴业株式会社’的日本投资公司!而这家东洋兴业的背景资料里,提到了它与‘山崎丝绸株式会社’有长期的、深度的战略合作关系!”
“东洋兴业……山崎……”姜芸喃喃自语,指尖冰凉。果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东洋商人!山崎雄一,他不仅想通过收购合同侵占非遗名称权,更在产业链上游——染料这个关键环节,布下了致命的棋子!他利用资本渗透,控制了唯一可能提供解决方案的化工厂,用时间和价格,将她们逼入绝境!这盘棋,下得何其阴险,何其深远!
“他这是要釜底抽薪!”林晓愤怒地低吼,“没有染料,溯源系统就是空中楼阁!他就算输了商标战,也能用技术封锁扼杀我们的苏绣!”
姜芸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思考。山崎的布局确实严密,但他真的能堵死所有的路吗?苏绣传承千年,智慧与韧性早已融入血脉。现代技术有壁垒,但古法呢?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来自绣娘祖辈的智慧结晶?
“林晓,”姜芸突然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光芒,“立刻联系合作社,让小满她们,把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古法染料配方的笔记、手稿、甚至是老绣娘口口相传的零碎记忆,全部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关于‘固色’、‘持久’、‘特殊光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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